第二天,天还未亮透,丁家肉铺的后院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丁文搬出了那口平日里用来熬煮大骨汤,直径足有三尺的大铁锅,架在临时的土灶上。紧接着,他将铺子里积攒了数日,小山似的猪骨头,一股脑地倒入了锅中。
这些骨头,大多是客人剔肉后剩下的脊骨、腿骨,上面还挂着些许肉筋,在旁人看来,是只配给狗啃的下水料。
睡眼惺忪的丁屠夫披着外衣走出来,看到这副架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败家子!你这一大早不温书,不练刀,烧这么多柴火熬这堆没人要的骨头干什么?真当咱家的柴火是大风刮来的?”
丁文头也不回,一边往灶里添着柴,一边随口应付:“爹,您不懂。这叫物尽其用。昨晚看了本食谱,说这骨头汤熬好了,大补。最近街坊们不都精神不好吗?我熬点汤给大家免费尝尝,提提神,也算是为咱们铺子积攒点口碑。”
“口碑?”丁屠-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咱们丁家肉铺靠的是手起刀落的实在,不是靠这锅刷锅水!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丁文嘿嘿一笑,也不争辩。
他知道,用嘴是说服不了老爹的。
等锅里的水渐渐烧开,浮起一层血沫,丁文用大勺将其仔细撇去。随后,他从厨房拿来一大块拍碎的老姜,几根打了结的大葱,一股脑地扔进了锅里。
做完这些,他便盘膝坐在了锅前,双手虚按在滚烫的锅壁两侧,闭上了双眼。
在丁屠夫看不到的层面,一场翻天覆地的“炼金术”,开始了。
【法则洞察】开启!
锅内的一切,瞬间被解析。猪骨中蕴含的骨髓精气,肉筋里残留的血气能量,姜的辛热,葱的清香,水的柔和……所有物质的“本味”,都以最原始的能量形态,呈现在丁文的感知之中。
“太驳杂了。”丁文微微皱眉。
这些凡俗之物,能量驳杂不堪,还混杂着一丝丝源自动物临死前的怨念和恐惧。若是直接让人喝下,别说补身,不吃出毛病就算好的。
“第一步,提纯。”
他调动起屠神之力,按照《食气诀》的法门,将其转化为一张无形的滤网。霸道的屠神煞被剥离,只留下最纯粹的灵气与浩然正气。
这股力量,温柔地渗入锅中。
锅里那翻滚的汤水,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那些血气中的杂质、怨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骨髓中的精气,被一丝丝地提炼出来,变得纯净而厚重。
“第二步,破障。”
寻常熬汤,只能释放出骨头表层的营养。但丁文要的,是骨髓最深处的精华。
他心念一动,一缕极其凝聚的屠神之力,化作亿万根看不见的细针,精准地刺入每一根猪骨的内部。只听锅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微脆响,那是猪骨内部最坚硬的骨密质,被从内而外震碎的声音。
瞬间,一股浓郁到极致的、乳白色的骨髓精华,如同泉涌一般,从骨头中释放出来,融入汤中。
原本清澈的汤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奶白、粘稠,如同上好的牛乳。
“第三步,赋灵。”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丁文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的浩然正气与提纯后的灵气,按照一种玄奥的比例进行融合。他要模拟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克制一切阴邪诅咒的,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
他将这股模拟出的“破邪之力”,化作一枚枚金色的符文,缓缓地,烙印进那锅浓稠的骨汤之中。
做完这一切,丁文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以一己之力,炼化如此大一锅凡物,并赋予其“灵性”,对他精神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就在此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从大铁锅里,轰然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肉香。
那是一种混合了骨髓的醇厚、草木的清冽,以及一股煌煌如大日、温暖而纯粹的生命气息的奇香!
香气并不霸道,却有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穿透力。它飘出后院,飘过墙头,顺着街道,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睡在狗窝里的金条,鼻子猛地抽动了一下,下一秒,它如同被电击一般,从窝里弹射而起,两只狗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口大锅,哈喇子如同瀑布般流下,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
正在前堂准备开门营业的丁屠夫,闻到这股味道,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活了半辈子,杀了半辈子猪,自问对猪身上的任何味道都了如指掌。可这股味道……他从未闻过!
那香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钻入鼻腔,让他那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为之一清。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发出愉悦的呻吟。
他鬼使神差地,循着香味,走到了后院。
他看到,那锅原本他嗤之以鼻的“刷锅水”,此刻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汤色奶白如玉,浓稠得如同米浆。一股股白色的热气,夹杂着金色的光晕,袅袅升起,在空中聚而不散,仿佛形成了一朵祥云。
丁屠夫彻底看傻了。
这……这他娘的是在熬骨头汤?这分明是在炼仙丹啊!
与此同时,街道上。
那些早起赶工,却一个个哈欠连天、精神萎靡的行人,在闻到这股奇香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什么味儿?这么香?”
“好像……是从丁家肉铺那边传来的。”
“这味道,光是闻一闻,就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股香味吸引,不自觉地朝着丁家肉铺的方向聚集。
当丁文将一大桶熬好的骨汤搬到铺子门口,并宣布免费赠饮时,人们先是有些迟疑。
“丁小子,你这是……”住在街口的王婶,有气无力地问道。她的“懒病”又加重了,眼圈黑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王婶,街坊们,我爹看大家最近都没精神,特意让我熬了锅大骨汤,说是能提神醒脑。不要钱,大家随便喝,就当是我们丁家肉铺的一点心意。”丁文满脸真诚地笑着。
丁屠夫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我没说过”,可看着儿子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又看着周围街坊们那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嘴角不住地抽搐。
王婶将信将疑地第一个上前,用自家带的碗,盛了半碗。
汤一入口,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鲜!
一种她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纯粹的、直击灵魂的鲜美,在她的口腔里轰然引爆!
那味道,仿佛将一整头猪的生命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口汤里。温润的汤汁滑入喉咙,化作一股温暖的热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她只觉得,自己那如同生了锈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最精纯的润滑油。那股盘踞在骨子里的疲惫与困乏,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被寸寸瓦解,烟消云散。
不过片刻功夫,王婶原本憔悴萎靡的脸上,竟重新焕发出了血色。她感觉自己像是美美地睡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劲。
“我的天……这汤……”王婶看着手中的碗,又看了看精神抖擞的自己,激动得语无伦次,“神了!简直是神汤啊!”
周围的人看到王婶的变化,全都惊呆了。
下一秒,所有人都疯了。
“给我来一碗!”
“丁小哥,我也要!”
“快,快给我盛一碗,我感觉我快要累死了!”
原本还有些冷清的肉铺门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拿着碗、瓢、甚至水壶,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
丁文微笑着,一勺一勺地,将这锅蕴含着他“破邪之力”的屠夫汤,分给每一个需要它的人。
一碗汤下肚,一个萎靡不振的脚夫,扔掉拐杖,当场举起了一块百十斤的石锁。
两碗汤下肚,一个愁眉不展的绣娘,双眼恢复清明,感觉自己能一口气绣出十朵牡丹。
甚至连一个路过的,修为只有一阶的年轻修士,在好奇地喝了一碗后,都震惊地发现,自己体内那原本滞涩的灵力,竟重新变得活泼流畅起来!
“丁屠夫家的汤能治懒病!”
“那不是汤,那是仙药!”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狂风,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席卷了整个白羽城。
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来。肉铺前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丁家肉铺,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店,在这一天,成为了整座城市的焦点。
丁屠夫站在柜台后,看着眼前这堪比过节般热闹的景象,看着儿子那忙碌而平静的背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迷茫之中。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给按在地上,反复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