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文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逆子!逆子!你给我开门!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
是丁老爹。他老人家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丁文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只觉得浑身酸软,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这是精神力没有完全恢复的后遗症。但腹中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却比什么都强烈。
“来了来了!爹,您小点声,街坊邻居还以为咱家出什么事了呢!”
丁文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跑去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丁老爹那张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脸就怼了上来。
他上下打量着儿子,只见丁文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
“你看看你!让你读书,你倒好,睡得跟死猪一样!是不是昨晚偷看什么不三不四的闲书了?”丁老爹气不打一处来。
“哪能啊,”丁文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随口胡诌道,“昨晚读圣贤书,偶有所得,不自觉就看到了深夜,一时忘了时辰。”
“哦?是吗?”丁老爹将信将疑,但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读的哪一段?说来为父听听。”
“呃……格物致知。”丁文脑子飞速运转,把昨天用来垫桌脚那本书上的词给搬了出来。
“格物致知?”丁老爹眼睛一亮,来了兴致,“那你格出什么了?致了什么知?”
“我格了一下咱们家的猪,知道了它为什么长那么肥。”丁文一本正经地说道。
丁老爹的脸瞬间又黑了下去,扬起手里的戒尺就要打:“你这逆子,三句话离不开你的猪!我看你是不打不行了!”
“别别别!爹,我饿了!我先去弄点吃的!”
丁文一溜烟地冲出房间,躲开了戒尺的攻击,直奔后院。
丁老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嘴里念叨着:“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后院里,那头被卸了脑袋的妖猪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经过一夜的放置,血液已经凝固,散发出的腥气也淡了许多。
丁文看着这具庞大的“食材”,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他现在急需补充气血,这玩意儿就是最好的大补之物。
他从厨房里提了一大桶水,将妖猪的尸身冲洗干净,然后拿起了案板上那把祖传的杀猪刀。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隐藏。
当他握住屠刀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股慵懒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
在他的视野里,这头妖猪不再是一整块血肉,而是被无数条纤细的、散发着微光的线条分割成了无数个部分。
肌肉的纹理、筋膜的走向、骨骼的连接处……一切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清晰度呈现在他眼前。
这就是【凡尘解构】的真正力量!
手持屠刀时,看破一切物理结构的弱点。
丁文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
嗤啦——
刀锋动了。
没有费力的劈砍,也没有粗暴的撕扯。那把卷了刃的屠刀,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支最精准的手术刀。
刀尖沿着一条微不可见的筋膜缝隙轻轻划过,坚韧的猪皮便应声而开,切口光滑如镜。他手腕翻转,刀锋顺着肌肉的天然纹理游走,没有切断任何一根多余的肌纤维。
剔骨、分肉、去筋、剥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和美感。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一头庞大完整的妖猪,就被他完美地分解开来。
骨是骨,肉是肉。里脊、五花、后臀尖、梅花肉……每一块都被分割得明明白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旁。就连那些内脏,也都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番景象,若是让任何一个屠夫看到,恐怕都要惊得当场跪下拜师。这已经不是屠宰了,这是艺术。
丁文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挑了一块最精华的五花肉。这块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堪称完美。妖猪的肉质本就比家猪紧实,这块五花肉更是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淡粉色,脂肪部分晶莹剔透,如同羊脂美玉。
他将这块肉用清水仔细洗净,然后烧了一大锅开水。
水沸腾后,他将整块肉放入锅中,又从院子角落的坛子里,取了几片姜、一小撮花椒、两颗八角扔了进去。这些都是最普通的香料,用来去除肉的腥味。
盖上锅盖,转小火,慢慢焖煮。
很快,一股奇异的肉香便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这股香味很霸道,不同于普通猪肉的醇厚,而是带着一股野性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勾起最原始的食欲。
正在前堂生闷气的丁老爹,鼻子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嘀咕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厨房里,丁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用一根筷子往肉里扎了一下。筷子轻松地穿透了肉块,没有血水渗出。
“火候正好。”
他将煮好的五花肉捞出,立刻浸入旁边准备好的冰凉井水中。热胀冷缩之下,猪皮瞬间收紧,变得q弹爽滑。
等待肉块冷却的时候,他开始准备蘸料。
几瓣紫皮大蒜被他用刀背拍碎,然后剁成细腻的蒜蓉。新鲜的红辣椒切成小圈,再配上自家酿的酱油、一小勺香醋、几滴麻油。简单的调料混合在一起,却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将冷却后的五花肉捞出,沥干水分,放在案板上。
丁文深吸一口气,再次展现了他那神乎其技的刀功。
他手腕轻动,刀锋在肉块上飞速掠过,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唰唰”声。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便从刀下飞出,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每一片肉都带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皮,下面是肥瘦相间的完美纹理,薄得几乎能透光。
最后,将调好的蒜蓉酱汁,均匀地淋在白肉之上。
一道完美的【妖猪版蒜泥白肉】,大功告成。
丁文看着眼前的杰作,食指大动。他夹起一片,放入口中。
肉片入口的瞬间,丁文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首先是蒜蓉和酱汁的咸香酸辣,瞬间引爆了味蕾。紧接着,是肉片本身的味道。
那层冰镇过的猪皮,q弹爽脆,嚼起来咯吱作响。肥肉部分入口即化,没有丝毫的油腻感,反而化作一股甘美的油脂,瞬间包裹了整个口腔。瘦肉部分则紧实而鲜嫩,带着一股独特的、充满能量的肉香。
最关键的是,当他将肉片咽下的那一刻。
轰!
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热流,猛地从胃里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之前因为炼化技能而亏空的气血之力,在这股热流的冲刷下,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被补充、被填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在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生命能量。
原本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强大。
“爽!”
丁文忍不住低喝一声。
这哪里是吃饭,这分明是在吃大补丹啊!
他风卷残云般,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整盘蒜泥白肉吃了个精光。
吃完之后,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就连精神上的疲惫感都缓解了不少。
“嗝~”
丁文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丁老爹。
他扶着门框,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还端着架子,板着脸问道:“逆子,你……你在鼓捣什么东西?弄得满屋子怪味!”
丁文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老头是馋了。
他眼珠一转,笑道:“爹,没什么。就是昨天那头野猪,我看着肉质不错,就随便做了点。您老人家不是说这东西不干净吗?我就没给您留。”
“野猪?”丁老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头妖猪,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胡闹!那等妖物,污秽不堪,你也敢下肚?就不怕吃了坏了身子,中了妖毒?”
“哪能啊,”丁文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用圣人文章镇过了,妖气早就散了。不信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这山里的野味,就是比家猪香,您闻闻。”
丁老爹嘴上说着“不干不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丁文面前那个空空如也的盘子,以及盘底剩下的一点酱汁。
那股霸道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哼,歪理邪说!”丁老爹嘴硬道,“为父是读书人,岂能与你这……这屠夫一般,茹毛饮血!”
丁文也不点破,只是默默地又从锅里捞出一块煮好的肉,重新切了一盘,淋上酱汁,然后故意放在丁老爹的面前。
“爹,您真不尝尝?这后臀尖的肉,可比一般的五花肉有嚼劲。您要是实在怕,就尝一小口,就一小口。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给您请郎中。”
丁文说着,还夹起一片,递到了丁老爹的嘴边。
肉片晶莹剔透,香气扑鼻。
丁老爹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他的身体,比他的嘴巴诚实多了。
他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就……就一小口啊!为父只是想看看,这肉到底有没有毒!”
他板着脸,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将那片肉吃了进去。
肉片入口。
丁老爹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
他咀嚼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从嫌弃和警惕,变成了震惊和享受。
“嗯……唔……”
他甚至忘了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嚼着。
当他将肉咽下去之后,一股温和的热流从腹中升起,缓缓流遍全身。他只觉得这些年因为年老而有些亏虚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原本有些僵硬的腰背,都舒坦了不少。
“这……这是……”丁老爹满脸的不可思议。
丁文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爹?没骗您吧?”
丁老爹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强行挽尊:“咳咳!味道……尚可。只是这蒜味太重,有辱斯文!下次……下次少放点蒜。”
说着,他自己拿起了筷子,夹起了第二片,第三片……
转眼间,一盘肉又见了底。
丁老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着空盘子,忽然觉得,儿子当个屠夫,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