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却吹不散山坳里那诡异的寂静。
张虎和仅剩的那名护卫赵六,背靠着山壁,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涌上心头,就被眼前的一幕骇得手脚冰凉。
只见丁文没有理会旁人,他走到那头硕大的狼王尸体旁,蹲了下来,伸手在那乌黑发亮的皮毛上摸了摸,又揪了揪。
“这皮子真不错,够厚实,毛色也亮。回去硝制一下,给我爹做个坐垫,冬天里坐着肯定不凉屁股。”
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张虎的眼角狠狠一跳。
赵六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婉儿那双清亮的杏眼,此刻写满了茫然。
狼王……做坐垫?
这可是二阶中期的妖兽,寻常修士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凶物,在这位爷眼里,就只是个做坐垫的材料?
他们还没从这荒诞的想法中回过神来,丁文已经动了。
他将那柄染血的屠刀在狼王尸身上随意蹭了蹭,然后挽了个刀花,刀锋便贴上了狼王的皮肉。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刀锋所过之处,皮肉分离,精准得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那不是修士用法术剥皮,也不是武者用蛮力撕扯。那是一种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师傅才有的手艺,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既保留了皮毛的完整,又没有损伤下面的嫩肉。
张虎看呆了。他行走江湖多年,杀过的妖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未见过如此“专业”的场面。
这少年,仿佛不是在处理一头凶残的妖兽,而是在自家肉铺的案板上,分割一头待售的肥猪。
很快,一张完整的、几乎没有任何破损的狼王皮就被剥了下来。丁文满意地抖了抖,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那个破旧的行囊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狼王的尸体。
“这狼王看着威猛,其实一身的腱子肉,又老又柴,不好吃。”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刀,将狼王的两条后腿卸了下来,“不过这后腿肉运动得多,带筋带膜,回去用文火慢炖,炖上三五个时辰,口感应该还行。”
他挑拣着,嘴里念念有词,仿佛一个挑剔的厨子在品评食材。
林婉儿和张虎等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一头恐怖的妖兽之王,庖丁解牛般拆解开来。最有价值的皮毛,被他拿去做坐垫;最好吃的腿肉,被他割下当口粮。至于其他的,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种对世俗价值的全然漠视,以及对“食材”本身的极致专注,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让林婉儿心神摇曳。
就在丁文准备将两条狼腿也塞进行囊时,屠刀在剖开狼王胸腹时,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咦?”
丁文动作一顿,用刀尖在那团血肉模糊的内脏里拨了拨,挑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通体呈现一种半透明的青色,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在火光下,散发着一股精纯而磅礴的能量波动。即便是离得老远的张虎,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
“这是什么?结石?”丁文将珠子捏在指尖,对着火光看了看,眉头微皱,“这狼看着年纪轻轻,肾就不太好?可惜了这一身修为。”
他这句嘀咕,再次让张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肾不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丁文自己也觉得奇怪,他顺手又剖开了旁边几头普通风狼的尸体,里面却空空如也,并没有这种“结石”。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拿着那颗青色的珠子,站起身,走到了林婉儿面前。
“林姑娘。”
“啊?公……公子请讲。”林婉儿被他突然的靠近惊得心头一跳,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应道。
丁文将手中的珠子递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求知欲:“你家是开百草堂的,见多识广,认不认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入药吗?”
看着递到面前,还沾着几丝血迹的青色珠子,感受着那股精纯的能量,林婉儿彻底懵了。
她看着丁文那双清澈又好奇的眼睛,那神情,不似作伪。
一个能随手斩杀二阶中期狼王的高人,居然……连妖丹都不认识?
这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
“这……这是妖丹。”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刷新。
“妖丹?”丁文眨了眨眼,一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模样,“哦,就是妖兽的内丹?听着挺厉害的。值钱吗?”
张虎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值钱吗?这何止是值钱!一颗二阶中期的风系妖丹,足以让一个富庶人家倾家荡产!无论是用来炼器、布阵,还是给同属性的修士直接吸收修炼,都是无价之宝!
可这话到了丁文嘴里,就跟问“这猪腰子一斤多少钱”一样随意。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心绪,她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隐世高人。这种人,思维方式本就与凡人不同。
她定了定神,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解释道:“非常……非常珍贵。这一颗,足以在白羽城换一座上好的宅院。”
“哦,那还行。”丁文点点头,随手将那颗价值一座宅院的妖丹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就像揣着个普通石子一样,塞进了怀里,“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林姑娘解惑。”
看着他这副随意的样子,张虎和赵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那可是妖丹啊!就这么……揣怀里了?不怕能量逸散吗?连个玉盒都不用?
丁文却没想那么多,对他来说,这东西最大的价值,是搞明白了它的名字。至于它到底值多少钱,能不能换宅子,他兴趣不大。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他看着张虎胸口塌陷的衣襟和嘴角的血迹,又看了看林婉儿那惊魂未定的俏脸,挠了挠头,再次开口问道:
“对了,我刚才听你们喊,说什么‘二阶中期’的狼王,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它在妖兽里,排行老二吗?听着也不怎么厉害啊。”
这个问题一出,山坳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虎和林婉儿,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