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空气,诡异而宁静。
林婉儿心中那最后一丝探究的念头,也彻底熄灭了。她明白,面对这种存在,任何试图用常理去揣度的行为,都是一种愚蠢和冒犯。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惊骇与好奇压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敬畏。
“公子的境界,非我等凡俗所能揣测。”林婉儿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更低,声音里带着一丝空灵,“今夜若非公子,婉儿一行早已葬身狼吻。此等救命大恩,无以为报。”
她说着,从腰间一个精致的锦囊中,取出了五个小巧的白玉瓷瓶。瓷瓶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温润,瓶身上用朱砂描绘着一株小小的灵草图案,正是百草堂的标志。
“这是我们百草堂特制的‘补气散’。”林婉儿将五个瓷瓶用一方丝帕托着,递到丁文面前,“此散以数十种宁神草药炼制,虽不能增长修为,却能有效恢复心神损耗,清明灵台。无论是修士冥想,还是我等凡人读书劳作后,用上一分,都能迅速驱散疲惫,精神百倍。”
丁文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小瓷瓶上。
【屠神刀典】的每一次使用,无论是“解构”弱点,还是“吸收”技能,都需要消耗精神力。之前斩杀污血妖猪,他只是觉得有些疲惫,睡一觉便好。但今夜连续斩杀狼王和十数头风狼,还强行吸收了两个技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挥之不去的倦意。
这“补气散”,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没有客气,伸手便将五个瓷瓶都拿了过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意地塞进了怀里。
“正好,我爹总逼我念书,说我一看书就打瞌睡。这玩意儿不错,拿回去试试。”
他这话说得随意,听在林婉儿和张虎耳中,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高人,果然是高人。如此珍贵,在白羽城有价无市的补气散,在他口中,竟然成了防止读书打瞌睡的提神药。这等游戏人间的姿态,简直闻所未闻。
张虎在一旁看得眼热,百草堂的补气散,他早有耳闻。据说一小瓶就能卖出数十两银子,而且往往有钱都买不到,是百草堂供给那些大人物和高阶修士的特供品。林婉儿这次一出手就是五瓶,可见其感恩之心何等真切。
“东西我收了,你们也早点处理伤口,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丁文办完了事,拿到了好处,便不愿再多待。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他庖丁解牛般拆解开的风狼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行囊里那两条硕大的狼后腿,心满意足。
“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朝着黑暗的山林走去。他的步伐不快,却有种奇特的韵律,几个呼吸间,身影便融入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公……”林婉儿下意识地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血腥气,让她打了个冷战,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小姐,这位丁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张虎捂着胸口,走到林婉儿身边,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林婉儿怔怔地望着丁文消失的方向,美眸中波光流转,良久,才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是哪位游戏人间的真仙吧。”她轻声呢喃,“张大哥,我们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虎重重点头,眼神中满是认同。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狼尸,又看了看自己队伍里死伤的同伴,心中百感交集。若非丁文,他们此刻的下场,只会比这些妖狼凄惨百倍。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仅剩的护卫赵六脸色苍白地问道。
“处理伤口,清点伤亡。然后,我们连夜回城。”林婉儿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与果决,“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尤其是关于丁公子的事,半个字都不能泄露!否则,休怪我百草堂不讲情面!”
“是!”张虎和赵六齐声应道,神情肃穆。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命令,更是一种保护。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那位神秘的丁公子。
……
另一边,丁文穿行在黑暗的密林中。
他没有走来时的小路,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山林。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但对他而言,却如履平地。
【屠神刀典】带来的强大感知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树木的轮廓,脚下的土石,甚至藏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的野兔,都以一种线条和结构的形式,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心念一动,尝试着催动刚刚吸收的技能【疾行】。
一股热流从小腹处升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丁文只觉得双腿一轻,仿佛摆脱了某种束缚,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脚下微微发力,整个人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唰”地一下窜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树木飞速地向后倒退,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影。这种速度,比他全力奔跑时快了何止一倍!
“爽!”
丁文忍不住低喝一声。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他体内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起来。这就是超凡的力量!
他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在山林间肆意地穿梭、折转、腾跃。身影如鬼魅,悄无声息,只留下一道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残影。
不过,他也很快发现,【疾行】的消耗极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感到四肢传来一阵酸软,气血之力消耗了近三成。
“看来这未炼化的技能,还是不能当常规手段使用。”丁文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心中有了计较。必须尽快将这些技能彻底炼化,才能如臂使指,减少消耗。
熟悉了新能力后,他便不再耽搁,辨明了白羽城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当他再次看到白羽城那巍峨的轮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没有走城门,而是绕到了南城墙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墙角下有一处狗洞,后来被他偷偷挖大了不少,正好能容纳他一人钻过。
熟练地钻过墙洞,他便回到了熟悉的城区。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只有零星的早点铺子亮起了灯火,飘出诱人的香气。
丁文深吸了一口这充满了烟火气的空气,感觉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家肉铺的后院,轻轻推开自己房间的木门。
屋内,一股熟悉的、懒洋洋的味道传来。墙角下,一条长相颇为潦草的土黄色大狗正四仰八叉地趴在草垫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哼哼。
这是他两年前路边捡来的小狗,金条。
丁文看着它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将沉重的行囊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