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白羽城浸染得一片沉寂。
丁文的房间里,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在墙上投下孤单的影子。他端坐在书桌前,脊背挺直,双手捧着那本《浩然正气篇》,嘴里念念有词,俨然一副悬梁刺股的刻苦学子模样。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起初,他只是为了应付老爹,有口无心地念着。可当他发现这枯燥的经义竟能补充精神力后,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此刻的他,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他不再去理解那些文字的深奥含义,而是将其当成一种独特的呼吸法,一种精神层面的吐纳。
随着每一个字从唇齿间吐出,一股清凉、平和的意念便在脑海中应运而生,如同一条涓涓细流,温柔地冲刷着他因炼化技能而疲惫不堪的精神世界。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不像凝神丹那般霸道,也不像狼王汤那般燥热,它更像是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润物无声,将精神世界里最后一点晦暗与滞涩都涤荡得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后,丁文缓缓合上书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清明,之前炼化技能留下的所有精神亏空,不仅被完全填满,甚至还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增长。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他看着手里这本泛黄的古书,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哪里是什么圣人经义,这分明是一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力秘籍!
【屠神刀典】固然强大,但无论是“解构”弱点,还是“吸收”技能,都需要消耗精神力。尤其是技能的炼化与融合,更是个无底洞。之前他还为精神力的来源发愁,现在看来,老爹歪打正着,竟是给自己送来了一座天大的宝库。
“看来,以后这书生,还真得好好当当。”丁文摸着下巴,心中有了计较。
白天杀猪,晚上读书。文武双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正沉浸在这美妙的发现中,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丁老爹探进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
见儿子没有偷懒,依旧在灯下苦读,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心里那点因为儿子认识了“仙女”而产生的嘀咕,也消散了不少。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
“文儿,读累了吧?来,喝碗鸡汤面,爹特意给你下的。”
丁文有些意外,接过碗,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鼻而来。碗里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几片翠绿的菜叶点缀其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爹,您还没睡?”
“睡不着。”丁老爹搬了张凳子坐下,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色又浮现了出来,“我刚才去街口溜达了一圈,听王更夫说,西城那边,又出事了。”
丁文吃面的动作一顿。
“就昨夜,李记棺材铺的那个小学徒,半夜起来上茅房,人就没了。巡夜的镇妖司校尉发现的时候,茅房门还开着,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丁老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后怕,“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妖物,都快摸到咱们南城来了!”
他顿了顿,看着丁文,眼神里满是担忧:“文儿,你听爹的,最近晚上千万别出门。就算天塌下来,也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待着。这读书养出来的浩然正气,就是专门克制这些阴邪玩意的。你多读点,总没坏处。”
丁文默不作声地吃着面。
西城,棺材铺,学徒。
一个个鲜活的字眼,在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冰冷的画面。他虽然对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没有太多感同身受,但一种危机感,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
白羽城,已经不再安全。
这头神秘的妖物,就像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刀。今天它在西城,明天就可能出现在南城。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爹。丁老爹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城外的养猪场挑选生猪,回来时天色往往还是一片昏暗。万一……
这个念头一出,丁文的心便猛地一沉。
不行。
他不能把家人的安全,寄托在镇妖司那虚无缥缈的效率上,更不能指望那妖物会良心发现。
他必须拥有能一锤定音的力量。
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二阶的妖狼王尚可,但面对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疑似三阶甚至更高阶的诡异妖物,恐怕还不够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虚无的面板之上。
【石肤】提供了防御,【疾行】保证了机动性,【风刃】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但威力有限,更偏向于骚扰。他缺少一种真正具备决定性、爆发性的攻击技能。
而【屠神刀典】的机制,清晰地指明了方向。
“每吸收三个同类型的技能,可以选择融合升级成更高级的技能。”
他现在拥有的攻击类技能,只有【风刃】和从污血妖猪那里继承来,早已炼化融入血肉的【蛮力】。
还差一个。
只要再获得一个攻击类型的技能,他就能进行融合,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威力更强的杀招!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干,擦了擦嘴,站起身。
“爹,我吃饱了。这书我读得差不多了,您考考?”
丁老爹正沉浸在忧虑中,被他这么一打岔,愣了一下:“考你?这才读了多久,你能记住几句?”
“您试试就知道了。”丁文微微一笑。
丁老爹半信半疑地拿起书,随口念了一句开头:“天地有正气。”
丁文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接口便道:“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他一口气,将整篇数百字的《浩然正气篇》,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语调平稳,气息悠长,仿佛这篇文章早已在他心中浸淫了数十年。
丁老爹彻底听傻了。
他张着嘴,手里那本泛黄的古书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看自己一脸平静的儿子,又看看手里的书,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这是他那个从小读书就头疼,打死也背不出一首七言绝句的儿子?
这简直是文曲星下凡啊!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丁老爹的声音都在发颤。
“读进去了,自然就记住了。”丁文说得风轻云淡,“圣人文章,自有其道理。我感觉读完之后,心里亮堂堂的,那些妖魔鬼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番话,正中丁老爹下怀。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丁文的肩膀:“好!好啊!我就知道,读书有用!我老丁家的种,就是个读书的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丁文高中状元,身披大红花,光宗耀祖的场面。
“爹,既然这浩然正气我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您看,我那些刀……”丁文趁热打铁,试探着问道。
“刀?”丁老爹一愣,随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拿去!拿去!我儿文武双全,岂能没有趁手的兵器?不过你得答应我,没事别去外面瞎晃悠,就在家好好待着!”
“放心吧,爹。我就在院子里练练手脚,活动活动筋骨。”
丁文心中一喜,目的达成。
丁老爹兴冲冲地跑回自己房间,片刻之后,抱着那一大堆刀具走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还给了丁文。
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屠刀,丁文的指尖在冰冷的刀身上轻轻划过。
刀,回来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去为这把刀,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磨刀石”了。
他的目光,越过院墙,投向了城外那片在夜色中如巨兽般蛰伏的黑暗山脉。
黑风山脉。
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