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堡的领主,格里芬·霍尔男爵,正脸色阴沉地立马于一片金色的麦田之畔。沉甸甸的麦穗在秋风中摇曳,预示着一场喜人的丰收。
然而,男爵的心情却愈发糟糕,因为这片丰饶的田地并不属于他。
数周之前,当那名为“枯萎之痕”的恐怖灾害影响铁毡镇时,数十公里外的黑犬堡也未能幸免。等到领地内的农场主们惊恐地发现作物出现大面积枯萎,一切都为时已晚。
那些早已在地下潜伏多时的噬根地穴蝗,如同约定好一般,在麦子即将成熟的最后时刻集体爆发,将数千亩田地啃食殆尽,几乎颗粒无收。
黑犬堡虽然在人口规模上不及铁毡镇,但也养活着上万名领民。粮食绝收的消息如同一场瘟疫,迅速在领地内扩散开来,人心惶惶,物价飞涨。一些看不到希望的自由民,已经开始拖家带口地准备逃离。
虽然之前因为干旱,黑犬堡也陆陆续续跑掉了一两百人,对霍尔男爵来说无关痛痒。可这一次,若是粮食问题无法解决,逃离的领民数量恐怕要扩大十倍不止!这无疑是伤筋动骨的巨大损失!
在这个世界,人口或许不像蓝星那般被视为最宝贵的资源,但失去了足够的人口,领地就会荒芜,税收就会枯竭,军队也无从征召,领主的权势和财富都将化为泡影。
霍尔男爵也曾寄希望于不久前由克莱恩伯爵主导签订的“粮食互助协议”。按照协议,他确实可以用不超过正常市价三成的溢价,向周边的签约领主购买粮食。
可是,今年的天灾人祸并非只发生在他一家。北境大部分领地的收成都不太好,谁家的余粮都不多。就算有人愿意出售,霍尔男爵也没有足够的金币去购买足以养活上万人的口粮!
走投无路之下,一个大胆而又理所当然的念头,浮现在了霍尔男爵的心中——抢!
去最近的、也是最富庶的铁毡镇,抢粮食!
他早已通过安插在铁毡镇的眼线得知,那个幸运的小镇不仅没有受到“枯萎之痕”的影响,反而迎来了一次远超往年的大丰收!
最重要的是,铁毡镇现在的领主,拜伦·洛克子爵,已经死了!在一个新领主尚未被国王任命的权力真空期,铁毡镇没有任何贵族为其提供庇护。
封建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残酷。领主在剥削领民的同时,也承担着保护他们的义务。一个没有了“主人”的领地,在霍尔男爵这种濒临绝境的饿狼眼中,无疑是一只鲜嫩肥美、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
更何况,洛克子爵是功勋贵族,死后无嗣,爵位和领地都将被国王收回。也就是说,此刻的铁毡镇,理论上是一块“无主之地”,他就算进去“拿”点东西,日后也难以追究。
因此,霍尔男爵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集结了麾下最精锐的一百余名私兵,又强征了三百多名身强力壮的农奴作为劳力,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收割大军”,直扑铁毡镇而来!
事情的进展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铁毡镇那支由农夫组成的守备队,此刻正忙于抢收自家的粮食,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洛克子爵的私兵,早已作鸟兽散。
仅仅一个上午的功夫,他麾下那三百多名农奴,便如同蝗虫过境般,收割了近百亩麦田,初步估算,至少能获得十几吨的麦秆!
照这个速度下去,最多只需要一个月,他就能将黑犬堡因为虫害而导致的粮食缺口,全部从铁毡镇的土地上弥补回来!
想到这里,霍尔男爵那阴沉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不过,他依旧有些焦急。因为他听闻,周围还有好几个同样遭受了虫害的领地。万一那些家伙也和他一样,闻着味儿跑到铁毡镇来打秋风,到时候这块肥肉可就不够分了。
“动作都快点!”
霍尔男爵对着田地里忙碌的农奴们高声呵斥道,
“再派人回城堡,把所有能动弹的农奴都给我叫来!在别人发现之前,我们要把这些上好的麦子全部收走!”
遇到了无主的好东西,我不抢就会被别人抢走。强盗的逻辑就是如此简单。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道路上突然尘土飞扬,紧接着,只见两名黑犬堡的私兵斥候骑着快马,如同见了鬼一般,飞也似地向他这边冲来。
“大人!不好了,大人!”
斥候翻身下马,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我们……我们遇到了麻烦!派去西边那片农场的三队,被人袭击!伤亡不明!”
霍尔男爵闻言勃然大怒:
“袭击?!这铁毡镇连像样的守备队都没有,谁敢袭击我的私兵?!”
“不清楚……”那斥候吞吞吐吐地说道,“只知道对方乘坐着一辆灰色的钢铁战车,没有用马匹拉着,速度却快得惊人!而且他们手里的劲弩相当厉害,我们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钢铁战车?”
霍尔男爵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情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他从未听过的、低沉而富有节奏的“突突突”声!
他猛地转过头,只见远方的田埂上,一台灰色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战车”,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掀起滚滚烟尘,飞速地向他们这边靠近而来!
那台灰色的“钢铁战车”速度很快,在崎岖不平的田埂上如履平地,掀起的滚滚烟尘如同恶龙的吐息!
霍尔男爵身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这钢铁怪兽的威压,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嘶鸣。
这所谓的“钢铁战车”,自然就是高登那辆经过精心改装的手扶拖拉机!在换上了宽大的越野轮胎,并安装了座椅和方向盘套件之后,它早已不是一台简单的农用机械。
高达12马力的柴油发动机,足以让它在田间地头爆发出三十多公里的时速。
田地沟壑极大的限制了骑兵的速度,可使用改装轮胎的拖拉机却丝毫不受影响,行动更是灵活自如!
更让霍尔男爵眼皮直跳的是,在那战车的后斗里,赫然还站着五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那些士兵个个神情冷峻,身披锃亮的半身板甲,头戴护鼻铁盔,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劲弩。
他们身上那套铠甲的制式和精良程度,霍尔男爵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泰安王国最精锐的重装步兵才会配发的装备,甚至比他麾下这些私兵的护具还要好上一个档次!
他哪里知道,这些铠甲,正是高登从洛克子爵的私人收藏中“查抄”来然后复制的,由王都矮人工匠打造的上等货色。而在那坚固的板甲之下,这些护卫还穿着一层高登特制的防刺服,其防护的精锐程度,恐怕连国王的皇家近卫军都未必能比得上!
刚才,霍尔男爵派出的那支斥候小队,正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这辆突然从田埂另一头冒出来的“钢铁战车”给冲散了。车斗里那些士兵手中的劲弩又准又狠,几乎箭无虚发,瞬间就射翻了他好几名骑马的私兵!
好在高登事先交代过“别下死手,以驱赶为主”,所以那些弩矢都射向了非要害部位。那几名中箭的私兵虽然个个带伤,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眼见着这台气势汹汹的钢铁战车越靠越近,再回想起斥候们那惊恐万状的描述,霍尔男爵身边余下的几十名私兵早已是气势全无。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和盾牌,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阵型都开始出现了混乱。
霍尔男爵同样是惊魂不定。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能够在田地间如此迅捷行走的钢铁造物!而且这东西居然不需要马匹拉拽,难道真的是某种失传已久的魔法战车?
正当他又惊又惧,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那辆“钢铁战车”却在他前方约莫百米处,缓缓地停了下来。
随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田野上空响起:
“对面之人,可是黑犬堡的格里芬·霍尔男爵?”
霍尔男爵循声望去,只见那台“钢铁战车”的车头处,出现了一个有些陌生,但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
“勇……勇者高登?!”
霍尔男爵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本应远在白沙村的勇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带来了一辆闻所未闻的钢铁战车!
此时高登手中正拿着一支卖货用的大喇叭,因此尽管隔着老远,他的声音依旧宏亮无比:
“霍尔男爵,我已经与铁毡镇的霍尔曼镇长签订了正式的‘代工协议’。从今日起,铁毡镇周边所有田地的秋粮收割与加工,都将由我全权负责!因此,你此刻在此地收割的粮食,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合法商业权益!”
高登端坐于车头,远远地看着脸色阵青阵白的霍尔男爵,声音陡然转厉:
“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这片田地!并且将已经收割的粮食全部留下!否则,莫怪我枪弹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