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 百国之界,苦泉镇东南,前往黑风隘的山道
*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 农历:十月二十六,拂晓
拂晓的微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崎岖荒凉的山道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寒意。宁休(时年二十二岁)背负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李清(时年二十七八岁),夏衍(时年八岁)则被一名木济医师找来的、最为可靠健壮的镇民石柱背负着,婉娘(时年六岁)紧紧跟在石柱身边,小手死死抓着夏衍的衣角。他们身后,还跟着另外四名自愿护送、手持简陋武器的苦泉镇猎户。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在险峻的山道上疾行,将仍在沉睡中的苦泉镇远远抛在身后。
按照计划,他们必须在天亮前尽可能远离镇子,并故意留下明显的踪迹,将可能追来的幽影教与黑狼部的注意力,彻底引向东南方的黑风隘方向。
木济医师则留在镇中,组织镇民加固防御,并做好最坏的撤离准备。离别时,老医师眼中含泪,深深一揖,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感激与祝福。
山风凛冽,吹动着众人单薄的衣衫。宁休内伤未愈,又背负一人,气息略显粗重,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石柱等镇民虽紧张,却步伐稳健,他们对这片山岭极为熟悉。
夏衍伏在石柱宽厚的背上,依旧昏迷,小脸苍白,呼吸微弱。过度消耗愿力带来的虚脱,让他陷入了深沉的自我修复之中。然而,在他那沉寂的识海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愿力光种却并未熄灭,反而在纯粹的空灵与寂静中,缓缓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慈悲意念与生机,如同冬眠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明。众人已深入群山,距离苦泉镇已有数十里之遥。
“宁先生,前面就是‘鹰嘴岩’了,过了那里,再走半日就能望见黑风隘。”石柱喘着气,指着前方一处形如鹰喙的险峻山崖说道。
宁休点点头,正欲催促大家一鼓作气通过险地——
突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山林中暴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凄厉的嘶鸣,直射队伍中最显眼的宁休与背负夏衍的石柱!
“敌袭!小心!”宁休厉喝一声,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自己要害的几箭,但仍有一箭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一股麻痒之感瞬间传来!
石柱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听到警告时已晚,只来得及猛地转身,将夏衍护在身前,噗噗两声,两枚弩箭狠狠钉入了他的肩胛与大腿!他闷哼一声,踉跄跪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石叔!”婉娘吓得尖叫。
另外四名猎户也纷纷中箭受伤,惨叫着倒地,虽不致命,却瞬间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卑鄙!”宁休怒喝,长剑瞬间出鞘,文气爆发,将后续射来的零星箭矢格挡开去,目光死死盯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两侧山林中,数十道 身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行动迅捷如鬼魅的身影悄然现身,手中淬毒的连弩闪烁着寒光,将他们前后道路彻底封死!这些人行动间无声无息,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通暗杀与伏击的好手,绝非黑狼部那等蛮横冲杀的风格!
是幽影教徒!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精准地埋伏在了这条隐秘小路上!
“交出佛子与儒生,饶你们不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却不见首领现身。
宁休心中凛然,对方目标明确,直指夏衍与李清!他强压手臂箭伤传来的麻痒感,知道箭上有毒,立刻运转文气逼毒,冷笑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谈条件?”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李清 gently 放在一块山石后,身形如电,主动扑向左侧敌人最密集之处!剑光如瀑,浩然剑气席卷而出!
必须先发制人,打开缺口!
那些黑衣教徒显然没料到宁休重伤之下还敢主动进攻,阵型微微一乱,但随即迅速散开,以弩箭攒射,同时有数人拔出淬毒短刃,揉身扑上,招式刁钻狠辣,直攻要害,试图缠斗!
宁休剑法展开,虽是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剑罡过处,必有黑衣教徒溅血倒地。但他手臂伤势在运功下加速发作,麻木感逐渐蔓延,剑势不免滞涩了一分。更要分心护住身后众人,一时陷入苦战。
石柱咬牙拔出腿上的箭矢,简单包扎,又将肩头箭杆折断,怒吼一声,挥舞着猎刀护在夏衍和婉娘身前,与试图靠近的两名教徒拼杀在一起,状若疯虎,竟暂时挡住了攻势。
另外四名受伤的猎户也挣扎着起身,以弓箭和柴刀支援,但很快就被更多的黑衣教徒围攻,险象环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山道上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宁休心急如焚,对方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久战下去,自己毒性发作,必然不支!必须速战速决!
他猛地一咬牙,不顾毒性蔓延,强行催谷文气,剑势骤然变得恢弘磅礴!
“天地有正气!”一声清喝,长剑挥洒,一道璀璨的浩然剑柱冲天而起,携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之气,狠狠斩向人群!
轰!
剑柱落下,三四名黑衣教徒闪避不及,瞬间被劈得粉碎!其余教徒也被那磅礴剑气震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然而,宁休也哇地喷出一口黑血,脸色瞬间浮现一层青黑之气,身形摇摇欲坠!强行运功,加速了毒素攻心!
“他不行了!拿下他!”林中那阴恻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兴奋。
更多黑衣教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蜂拥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伏在石柱背上昏迷的夏衍,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体内那点沉寂的愿力光种,似乎被外界激烈的杀伐之气、众人的危机以及宁休喷出的那口蕴含文气与毒素的鲜血所刺激,骤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一种本能的、超越意识的守护意念,自那光种中弥漫开来。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只是一缕极其细微、淡薄到几乎不存在的愿力波动,如同初春的第一缕暖风, gently 拂过了这片充满杀机的战场。
这缕愿力,太微弱了,微弱到根本无法直接影响战局,甚至连宁休都未曾察觉。
然而,它却 subtly 地改变了某些极其细微的“概率”。
一名黑衣教徒凶狠地刺向宁休肋下的毒刃,手腕却莫名地 微微一麻,准头偏了半分,擦着宁休的衣角掠过。
另一名从背后偷袭石柱的教徒,脚下踩中的一块卵石恰好 松动了一下,让他身形一个趔趄,劈下的刀势慢了半拍,被石柱侥幸反手格开。
一支射向一名受伤猎户咽喉的弩箭,在飞行途中恰好 被一股忽如其来的侧风 吹偏了一丝,钉入了其肩头。
这些微小的、巧合的“失误”,在激烈的战斗中不断发生,一点点地 累积着,竟奇迹般地 延缓了宁休等人溃败的速度,为他们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林中,那个一直未曾现身的幽影教头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咦”,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耐。他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运气”。
“废物!”他低骂一声,似乎准备亲自出手。
然而,就在此时——
“啾——!”
一声高亢锐利、穿金裂石的鹰唳,猛地从高空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神骏无比、翼展近丈、通体羽色青黑如铁的巨鹰,正如同流星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那片藏匿着幽影教头目的山林!
巨鹰速度极快,利爪如钩,带着一股凶悍无比的猛禽威压!
“什么玩意?!”林中的头目惊呼一声,显然没料到这变故!
下一刻,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以及树木折断的噼啪声!似乎那巨鹰已与头目交上了手!
突如其来的第三方介入,让战场形势瞬间再变!
那些黑衣教徒听到头目的惨叫,阵脚顿时有些慌乱,攻势为之一缓。
宁休虽不知那巨鹰是何来历,但深知这是天赐良机!他强提最后一口气,剑光暴涨,逼退身前之敌,对石柱厉喝道:“走!带上小友和李先生!向前冲!不要回头!”
石柱闻言,毫不犹豫,一把抱起夏衍,又对婉娘吼道:“丫头!跟上!”同时奋力背起昏迷的李清,朝着鹰嘴岩的方向亡命奔去!那四名受伤的猎户也挣扎着跟上。
宁休断后,剑光舞得密不透风,且战且退。
黑衣教徒们被巨鹰的袭击扰乱了心神,又见目标要逃,一时有些混乱,未能及时合围。
就在宁休等人即将冲过鹰嘴岩险地之时——
砰!
一道黑影从林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山道中央,正是那名胸口被抓出数个血洞、已然气绝的幽影教头目!
而那只青黑色巨鹰则再次冲霄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锐利的鹰眼似乎瞥了宁休等人一眼,随即发出一声清唳,振翅向着东南方向飞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这巨鹰…似乎是友非敌?而且还指明了方向?
宁休来不及细想,趁着教徒们因头目死亡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时机,猛地转身,疾掠而过鹰嘴岩,追上了石柱等人。
身后,残余的十余名黑衣教徒反应过来,怒吼着追来,但鹰嘴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宁休一人一剑守住隘口,竟一时将他们挡在了后面。
“宁先生!快走!”石柱在前方喊道。
宁休又挥剑逼退两人,不敢恋战,转身疾退。
一行人沿着山道狂奔数里,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喊杀声,才敢停下脚步,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人人带伤,狼狈不堪。石柱伤势最重,脸色苍白。宁休压制着毒素,情况也很不妙。夏衍和李清依旧昏迷。
“刚才…那鹰…”石柱喘着气,心有余悸。
宁休摇摇头,面露疑惑:“不知…但似乎…意在助我等?”他回想起那巨鹰的眼神,似乎…通人性?而且其离去的方向,正是黑风隘。
休整片刻,不敢久留,众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行。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升高,众人疲惫不堪,干粮饮水也将耗尽。
终于,在翻过一道山梁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耸立、如同洪荒巨兽般扼守着峡谷通道的巨大关隘,出现在视野尽头!关墙高耸,以巨大的黑色山石垒砌而成,墙面上布满了斑驳的战争痕迹与风雨侵蚀的印记,散发出沧桑、厚重、坚不可摧的气息。关隘上方,隐约可见巡逻的士兵以及一面迎风招展、绘着交叉战斧图案的黑色旗帜!
黑风隘!终于到了!
然而,众人的心却并未放松,反而瞬间提了起来!
因为,在那通往关隘的必经之路上,距离关墙尚有数里之遥的一片开阔地上,赫然驻扎着一支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军队!
人数足有上千之众!军阵分为三部,一部刀盾兵居前,一部长枪兵居中,一部弓箭手压阵!军阵上空,凝聚着一股惨烈的沙场煞气,令人望之心悸!
军队打着的旗帜,正是黑狼部的狼头徽记!
而在军阵最前方,一名身高九尺、膀大腰圆、身着黑色狼皮重甲、手持一柄门板般巨大战斧的壮汉,正端坐于一头格外雄壮的青毛巨狼之上,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遥遥锁定了刚刚出现在山梁上的宁休一行人!
其周身散发出的凶悍暴戾的气息,远超之前的千夫长兀鹫,赫然是一位炼神返虚初期(举人境) 的强者!
黑狼部竟然派出了真正的战将,并调动了正规军,在此以逸待劳,堵死了通往黑风隘的最后道路!
前有强敌堵截,后有幽影教追兵可能随时而至!
真正的绝境!
宁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石柱和几名猎户更是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之下——
伏在石柱背上昏迷的夏衍,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他体内那枚愿力光种,似乎感应到了前方那庞大而充满敌意的煞气,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 不肯熄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