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九,正午,哑泉镇后山,龙血山谷】
“宁先生…那里…”
“另一个…龙叔叔…流了好多血…好疼…”
“它在哭…”
“它的…角…断了…被…被黑色的…钉子…钉住了…”
夏衍那空灵而悲怆的稚语,如同惊雷般劈入宁休的神魂深处,将他从对山谷崩塌、古龙将出的极致恐惧中猛地拽了出来!
另一个龙叔叔?角断了?被黑色的钉子钉住了?!
宁休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向夏衍小手所指的方向——那瀑布后方、岩壁上残留着恐怖爪痕与暗金色龙血印记的区域!
难道…这山谷中陨落的,并非只有一头古龙?!或者说,那头被封印在地底、正处于狂暴痛苦中的古龙,并非此地的唯一受害者?!
“吴老!你看那里!”宁休声音急促,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指向那处岩壁。
吴郎中顺着所指方向凝神望去,起初并未察觉异常,那岩壁除了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似乎并无他物。但当他运足目力,仔细辨认那深深浸入岩石、已然凝固的暗金色龙血纹理时,老迈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那…那血纹…不对!”他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不是溅射沾染!那是…那是以龙血为墨,以龙爪为笔,刻下的…符文?!不…是…是文字?!一种极其古老的…龙族真文?!”
龙血遗刻?!
宁休心头巨震,立刻凝聚神识,仔细感知。果然!在那磅礴肆虐的龙威与地火岩浆的混乱能量掩盖下,那岩壁上的龙血痕迹,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仿佛蕴含着无尽悲愤与执念的意志残留!那绝非自然溅射所能形成!
“写的是什么?!可能辨认?!”宁休急声问道。这可能是揭开此地秘密、甚至关乎生死的关键!
吴郎中额头冷汗涔涔,拼命回忆着祖传手札中关于上古秘闻的零星记载,声音干涩:“老…老夫只能勉强认出零星几个类似图腾的片段…‘叛’…‘锁’…‘噬’…‘九幽’…还有…‘皇’?似乎是在控诉…某种背叛与…封印?等等!那‘黑色的钉子’…小公子说的…莫非是…‘戮龙钉’?!传说中专破龙族本源、钉杀龙魂的极恶邪兵?!”
戮龙钉?!叛?锁?九幽?!
一个个骇人听闻的字眼,如同碎片般拼凑出一幅恐怖图景的冰山一角!此地曾发生过一场针对龙族的、极其惨烈的背叛与屠杀?!
轰隆隆——!!!
脚下的震动愈发剧烈,地缝中喷涌出的龙息岩浆几乎要吞噬整个山谷!那头被惊醒的古龙在地底发出的痛苦咆哮震得人神魂欲裂,它似乎正疯狂挣扎,想要冲破某种束缚!
“必须过去看看!”宁休咬牙,知道不能再犹豫。他一把抱起夏衍,对婉娘和阿木吼道:“紧跟我!吴老,辨认路径!”
说罢,他文气灌注双腿,身形如电,险之又险地避开不断崩裂喷火的地缝,朝着那面染血岩壁疾冲而去!婉娘和阿木搀扶着吴郎中,拼死跟上。
越是靠近那面岩壁,那股苍凉、悲壮、不甘的龙族意志残留便越发清晰,甚至压过了地底古龙的狂暴气息,令人心神激荡。岩壁上,那些暗金色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与冤屈。
终于冲至岩壁之下!近距离观看,更是触目惊心!那爪痕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琉璃,显然是被极致的力量瞬间熔炼!而那些龙血刻文,深深嵌入岩石内部,笔画虬结狰狞,仿佛是用尽最后气力、饱含血泪的控诉!
“这里!这里有一段…比较完整!”吴郎中指着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声音发颤地念出他勉强辨认的片段:“…皇…兄…夺…玺…叛…九…幽…锁…吾…族…戮…龙…钉…镇…魂…永…锢…恨…恨…恨!!!”
皇兄夺玺?叛九幽?锁吾族?戮龙钉镇魂永锢?!
宁休脑中如同有闪电劈过!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莫非是龙族内部争夺皇权(或某种至宝“玺”),失败一方勾结了九幽邪魔(幽影教信奉的“噬界幽魇”很可能源自九幽),用戮龙钉暗算镇压了忠于正统的龙族,并将它们永世禁锢于此?!这山谷,这矿脉,根本就是一处龙族的囚牢与坟场?!那地底狂暴的古龙,正是被钉杀的龙族强者之一?!而夏衍感知到的“另一个龙叔叔”,恐怕是另一处禁锢之地?!
“宁先生!快看钉孔!”吴郎中突然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爪痕中心一处极其隐蔽的、仅有拇指粗细、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孔洞边缘的岩石呈现不自然的琉璃化,并且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死气!
戮龙钉!曾经钉入的位置!虽然钉子可能已被取走或炼化,但残留的气息与创伤万古不灭!
仿佛是被这发现触动了什么——
“吼——!!!!!”
地底深处,那古龙的咆哮声陡然变得更加凄厉、疯狂!无边的痛苦与暴戾之中,竟然夹杂了一丝清晰可辨的、刻骨铭心的悲怆与…无尽的怨恨!
整个山谷的震荡达到了顶点!大地如同波浪般翻滚!无数巨石从两侧山崖轰隆砸落!
“不好!它要彻底出来了!”宁休骇然失色,抱起夏衍急退!
轰!!!!!!!!!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山谷中央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炸裂!灼热到极致、金红炽亮的龙息岩浆如同火山爆发般冲霄而起!
一头庞大到遮蔽了整个山谷天空的、覆盖着暗金色破碎鳞甲的恐怖巨物,猛地从地底挣脱而出!
那并非完整的龙躯!它的后半截身躯,竟然被无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幽暗符文、深深嵌入血肉骨髓中的漆黑锁链死死缠绕、拖拽着!那些锁链另一端,深深没入崩裂的地底深处,显然连接着某种恐怖的封印大阵!
而它的头颅眉心之处,赫然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碗口大小的漆黑窟窿!窟窿边缘的血肉早已枯萎石化,却依旧散发着与岩壁上钉孔同源的、灭绝一切生机的阴寒死气**!
戮龙钉!它果然被戮龙钉钉杀过!虽然钉子可能已被它强行逼出或炼化,但那致命的创伤与束缚它的封印锁链依旧存在!
这古龙并非完全苏醒脱困,而是拖着残破的、被半封印的龙躯,强行破土而出!
它那巨大如日月的、燃烧着金红色暴戾火焰的龙眸,猛地扫过山谷,瞬间就锁定了宁休等人!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他怀中的夏衍!
“吼——!!!”
它发出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希冀的咆哮,猛地张开吞天巨口,并非喷吐龙息,而是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朝着宁休等人笼罩而来!
它想吞噬他们!尤其是夏衍!
“不——!”宁休魂飞魄散,拼尽全部文气想要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深渊巨口!
怀中的夏衍,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小脸上却反常地没有恐惧,反而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古龙眉心处的可怕窟窿,小嘴微张,喃喃道:
“黑色的…钉子…拿掉了…”
“可是…还是…好疼…”
“锁链…捆着…”
“它…想要…帮忙…”
帮忙?它想让我们帮它挣脱锁链?!
这个念头刚闪过,宁休就感到那恐怖的吸力骤然转化为一股柔和却依旧无法抗拒的牵引之力,包裹住他们,并非扯向龙口,而是拉向那古龙庞大如山岳的狰狞头颅!
下一刻,天旋地转!
宁休只觉眼前一花,已然和夏衍、婉娘、阿木、吴郎中以及昏迷的赵贲一起,被那股力量安然放置在了古龙那宽阔无比、布满伤痕的头顶!
脚下是坚硬如神金、却散发着灼热温度的龙鳞。头顶是古龙咆哮时震动的颅骨。四周是喷涌的龙息与崩塌的山谷。而身后远方,山谷入口处,已然传来了黑风隘追兵惊骇欲绝的呼喊与箭矢破空声!
他们竟然…站在了一头半封印的狂暴古龙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古龙似乎并无伤害他们的意思,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挣脱那些束缚它的幽暗锁链之上!它疯狂地扭动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挣扎都引得地动山摇,锁链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却难以挣脱。
“宁…宁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婉娘吓得瘫坐在龙鳞上,声音带着哭腔。
宁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这古龙灵智未失,它将他们“请”上来,定有所求!结合夏衍的话和龙血遗刻…
“它想让我们帮它破除封印!”宁休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深深嵌入龙躯、符文闪烁的幽暗锁链,“这些锁链与地脉大阵相连,蛮力难断!必有核心阵眼或枢纽!”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龙躯被锁链缠绕最密集的区域——靠近脊背的某处!那里,锁链的符文格外密集,并且隐隐与地底某处气息相连!
“去那里!”宁休决然道,抱着夏衍,沿着古龙起伏不定的脊背,艰难地向那处锁链核心区域奔去!
古龙似乎感知到他们的意图,挣扎的动作稍稍放缓,似乎在配合他们。
越靠近那核心区域,一股阴冷、邪恶、吞噬生机的力量便越发强烈,与古龙本身的煌煌龙气激烈对抗着。
终于抵达!只见数根最粗的锁链在此处交汇,深深嵌入龙鳞之下,形成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幽暗符文轮盘!轮盘中心,隐约可见一枚散发着极致死气的、虚幻的黑色钉影在缓缓旋转!
竟是戮龙钉的虚影作为阵眼核心?!化实为虚,与封印大阵融为一体,持续折磨着古龙!
“打碎那钉影!”宁休大吼,凝聚文气,一拳轰向那符文轮盘!
轰!
文气撞击在轮盘上,竟被轻易弹开!那轮盘纹丝不动!
“不行!力量不够!需要至阳至刚、能克制九幽死气的力量!”吴郎中焦急喊道。
至阳至刚?克制九幽?
宁休猛地看向怀中夏衍!孩子的净光之力,正是这类邪秽的克星!
“小衍!”宁休急切地看着孩子,“能…能像之前那样,帮帮这位龙叔叔吗?对着那里,用你的力量…”
夏衍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那不断散发出让他不舒服气息的黑色钉影,又看了看脚下因痛苦而不断颤抖的古龙,小脸上露出了感同身受般的难过。
他点了点头,伸出小手,对准那幽暗的符文轮盘,小脸上满是认真,轻声说道:
“黑色的…坏钉子…”
“走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纯净、温暖、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慈悲意蕴的乳白色光晕,自他掌心流淌而出,轻柔地笼罩向那符文轮盘。
嗤——!!!
如同滚烫泼雪!那幽暗轮盘一接触到乳白色光晕,瞬间爆发出剧烈的黑色死气试图抵抗,却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溃散!那枚戮龙钉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震动,却无法阻止自身的淡化!
有效!
然而,就在钉影即将被彻底净化消散的瞬间——
“大胆!敢坏圣教大事!”
一声冰冷、威严、充满了邪异力量的怒喝,猛地自地底深处、封印大阵的核心传来!
紧接着,一道漆黑如墨、由无数怨魂缠绕而成的邪恶符箓,猛地从轮盘深处激射而出,狠狠撞向夏衍发出的乳白色光晕!
轰!!!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猛烈碰撞!
乳白色光晕剧烈摇曳,夏衍小脸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黑色符箓也黯淡了大半,却并未完全消散!
“小衍!”宁休心痛惊呼。
那地底深处的存在似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符箓竟未能一举击溃那看似微弱的光晕。随即,更加磅礴的邪力涌来,那黑色符箓再次凝聚!
“蝼蚁!受死!”
古龙也感受到了那地底邪异力量的威胁,发出暴怒的咆哮,疯狂挣扎!
内外交困!危机瞬间升级!
宁休眼中闪过决绝,正欲不顾一切燃烧文宫——
“嗡——!!!”
他怀中的夏衍,似乎被那邪符的恶意彻底激怒,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七彩光晕一闪而逝!
他胸前那枚温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不再是温和的乳白,而是炽烈如旭日、纯净如琉璃的七彩琉璃光!
光芒照耀下,那黑色符箓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蒸发消散!那幽暗的符文轮盘咔嚓一声,彻底崩碎!
缠绕在古龙身上的所有锁链,符文瞬间黯淡,寸寸断裂!
“吼——!!!!!!!”
束缚尽去!古龙仰天发出一声震彻九霄、充满了无尽狂喜与解脱的龙吟!
真正的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