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一,正午,黑风山脉东南,鹈鹕山脊,“叹息之墙”前】
山脊之上,寒风凛冽,吹不散那凝如实质、翻涌如墨的绝望。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瘴海,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死寂气息,其中隐约传来万千魂灵哀嚎的幻听,冲击着众人摇摇欲坠的心神。远方,那片在瘴海中心顽强闪耀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无尽寒夜中唯一的篝火,温暖,却遥不可及。
“圣林…就在那里…但…这‘噬魂瘴海’…如何渡过?”眼部落的老者声音干涩,充满无力感。他曾听闻祖辈传说,唯有得到“祖灵之眼”认可之人,才能安然穿越这片死亡之海,否则必被吞噬神魂,永世沉沦。
宁休紧锁眉头,文气运转至双目,试图看透瘴海虚实。然而,他的神识探入瘴气,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粘稠的黑暗与混乱的怨念侵蚀、消融,反而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感!这瘴海,绝非蛮力可渡!
“一定有路!祖灵不会断绝所有希望!”婉娘紧抱着夏衍,语气坚定。她怀中的孩子,似乎被远方那同源光芒的呼唤越来越强烈地吸引,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周身的净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如同受到潮汐牵引的月光,丝丝缕缕地飘向瘴海的方向,却在边缘便被浓郁的黑暗无情地扑灭。
“小公子…”婉娘担忧地轻唤。
就在这时,那位眼部落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内衬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
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块不规则形状、通体呈现深邃星空蓝色、表面布满天然螺旋纹路的奇异矿石——正是寂星银魄的原石!但与寻常寂星银魄不同,这块原石的中心,竟镶嵌着一滴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的乳白色液滴,散发出与远方圣林光晕同源的、却更加凝聚精纯的安宁气息!
“这是…‘祖灵泪’!”老者激动地解释道,“是历代守护圣林的大祭司,在‘祖灵之眼’前诚心祈祷,机缘巧合下,才能得到的…圣物!蕴含着祖灵的一丝庇护之力!”
他双手捧着这块“祖灵泪”寂星银魄,恭敬地递到宁休面前:“外来的守护者…您身负守护圣灵之责…或许…您可以凭借它…感应到通往圣林的‘心径’!”
宁休郑重地接过这块温润的矿石。触手的瞬间,他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浩大而慈悲的意志轻轻拂过他的心神,带着一丝审视,继而化为淡淡的认可与指引。他体内的文气,甚至怀中夏衍逸散的净光,都自发地与这矿石中的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他闭上双眼,全力感应。
渐渐地,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与混乱之中,他“看”到了一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由无数细碎乳白光点连接而成的…虚幻路径!这条路径并非实体,而是一种能量的轨迹,一种意志的延伸!它从山脊某处起始,蜿蜒曲折地穿透浓稠的瘴海,直达远方的光晕中心!
“我看到了!”宁休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有一条‘心径’!但…极其不稳定,需要强大的净化之力时刻维持才能显化通行!”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婉娘怀中,那净光波动越来越剧烈的夏衍身上。
唯有这孩子身上那本源般的净化力量,才有可能支撑起这条通道!
似乎感应到众人的期盼与决绝的意志,夏衍忽然停止了不安的扭动。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懵懂或愤怒,而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深切的悲悯与…清晰的决断。他看了看脚下绝望的瘴海,又望向远方那温暖的光源,最后目光落在宁休手中那块“祖灵泪”矿石上。
他伸出小手,轻轻地、却坚定地按在了矿石中央那滴乳白色液滴之上。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如山海的净化之力,以孩子的手掌为中心,轰然爆发!不再是逸散的光点,而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乳白色光柱,笔直地射入瘴海之中!
光柱所过之处,浓稠的黑暗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退散!那条原本虚幻断续的“心径”,瞬间被凝实、照亮,化作一道横跨瘴海的、仅容一人通行的乳白色光桥!
“快走!”宁休嘶声大吼,他知道这通道维持不了太久!
他一把将伤势最重的眼部落少年甩到背上,一手紧抱夏衍(孩子的小手仍按在矿石上,维持着光桥),率先踏上了光桥!桥面并非实体,踏上去有种虚幻的质感,却异常稳固。桥下,是无尽的黑暗与翻涌的怨魂幻影,试图扑上光桥,却被桥身散发的净光死死挡住,发出不甘的咆哮!
婉娘搀扶着另一名伤员,眼部落老者紧随其后,众人依次冲上光桥,亡命奔逃!
光桥在瘴海中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崩碎。夏衍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按在矿石上的小手微微颤抖,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异常坚定,拼命维持着光桥的存在。
每前行一段距离,瘴海的侵蚀之力就强上一分。光桥的光芒开始闪烁,范围也在缩小。众人不得不紧紧靠拢,几乎是贴在一起前行。
突然!
轰!
一股格外浓郁、如同巨蟒般的漆黑瘴气从侧面狠狠撞在光桥上!桥身剧烈震荡,边缘处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小心!”宁休文气爆发,稳住身形,同时挥出一道气劲,将那股瘴气勉强击散!
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这瘴海仿佛拥有意识,在疯狂阻止他们!
“圣灵!坚持住!”眼部落老者目眦欲裂,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夏衍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按在矿石上的手,却更加用力!净光再次暴涨,勉强修复了裂纹!
冲!继续冲!
距离那片光晕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光晕中那些苍翠欲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参天古木!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祥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距离光晕边缘仅有百丈之遥时——
异变再生!
瘴海最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充满极致怨毒与贪婪的嘶鸣!一道粗大无比、由最精纯的邪力与怨魂凝聚而成的漆黑触手,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龙,破开瘴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地抽向光桥的根基!这一击的力量,远超之前!
“不——!”眼部落老者发出绝望的呐喊。
宁休瞳孔骤缩,这一击,避无可避!若光桥被毁,所有人将瞬间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夏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另一只空着的小手也按在了“祖灵泪”矿石上!
“以我梵心,燃此残泪,净此污秽,开此生路!”
一句清晰无比、却绝非这孩子年龄所能说出、仿佛源自万古之前的箴言,如同惊雷般响彻在宁休和婉娘的心底!
下一刻!
“祖灵泪”矿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媲美烈日的光芒!夏衍周身的净光彻底与他身下的瘴海、前方的圣林光晕连成一片!
那根漆黑的邪恶触手,在接触到这终极净化之光的瞬间,如同投入洪炉的冰雪,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消融湮灭!
而整个光桥,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乳白色虹光,包裹着桥上众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冲破了最后百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那片散发着温暖光晕的圣林边缘!
噗通!噗通!
众人摔落在柔软、厚实、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地上,浑身虚脱,大口喘息。
成功了!他们真的穿越了噬魂瘴海!
宁休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夏衍。孩子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与安详的弧度。他手中的“祖灵泪”矿石,已然光华散尽,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灰色石头,中央那滴液滴也消失无踪。
“小衍!”婉娘扑过来,泪如雨下。
宁休探了探孩子的脉搏,虽然微弱,却平稳有力,似乎只是力竭。他心中稍安,抬头望向这片传说中的圣林。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祥和与美丽的净土。参天古木苍翠欲滴,枝叶间流淌着温和的乳白色光辉。林间空气清新得不含一丝杂质,吸入口中,仿佛能洗涤肺腑与神魂。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与清脆的鸟鸣,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安宁的生命力。与外面那绝望的瘴海相比,这里简直是传说中的仙境!
然而,还不等他们好好感受这份安宁——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从圣林深处响起!几支箭矢带着锐利的尖啸,精准地插在众人身前的地面上,箭尾剧烈颤动!箭矢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坚硬的木质,箭头闪烁着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光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一个冰冷而充满戒备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外来者!止步!”
“报上身份!为何擅闯祖灵禁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