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一,傍晚至深夜,圣林核心,祖灵之眼巨树下】
夏衍指尖勾勒出的恐怖幻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那即将成型的毁灭光柱,那大地深处挣扎欲出的暴戾阴影,无不预示着一场席卷一切的浩劫已迫在眉睫。空气中弥漫的祥和气息,此刻仿佛也染上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沉重与压抑。
“没有时间了。”公孙禹长老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死寂。他苍老的面容上,疲惫与决绝交织,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宁休、婉娘以及仅存的几名眼部落战士。“黑风隘的邪阵已成,‘噬源’亦将彻底苏醒。圣林…已到生死存亡之刻!”
他手中长杖重重顿地,那颗绿色宝珠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道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至整个圣林。刹那间,圣林仿佛活了过来!四周的参天古木无风自动,枝叶哗啦作响,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青翠光辉;地面上的藤蔓如同灵蛇般游动,交织缠绕,加固着地面;甚至连流淌的溪水也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水汽升腾,在林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带着清新气息的雾气屏障。
“青木壁垒已全力催动!”公孙禹长老沉声道,“但此壁垒主防外围侵蚀,对内部爆发的冲击,防护有限。我们必须有人守住通往‘祖灵之眼’的核心路径,为‘梵种’的苏醒争取最后的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宁休身上:“年轻人,你身具文气,能与圣林生机隐隐共鸣,是守护内圈的最佳人选。你需在此,护住孩子,若…若事不可为,或许…唯有借助你与孩子的力量,方能创造一线生机。”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未尽之意与沉重的托付。
宁休重重点头,眼神坚毅:“晚辈明白!纵粉身碎骨,亦不容邪祟近孩子分毫!” 他文宫虽未完全恢复,但经过圣林生机滋养,已有一战之力。他深吸一口气,文气运转,乳白色的光华在体表隐隐流转,与周围林木的清辉相互呼应。
婉娘紧紧抱着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夏衍,退到巨树根系形成的天然凹陷处,用身体为孩子构筑最后一道屏障。她看着宁休挺拔却孤寂的背影,眼中含泪,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干扰了他。
而眼部落的幸存者,以阿穆尔为首,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以身殉道的决然。他们向着公孙禹长老和宁休深深一躬。
“守树人长老,宁先生,”阿穆尔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外圈防线,交给我们吧。眼部落的战士,纵死…也要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圣灵…就拜托你们了!”
说罢,他们毅然转身,手持简陋却浸满战痕的骨弓与吹箭,如同赴死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没入林间阴影,向着圣林外围、邪阵波动的方向潜行而去。他们的背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悲壮而决绝。
公孙禹长老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默然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转向宁休,最后叮嘱道:“守住这里!感知林间气息变化,壁垒破碎之时,便是最终决战之刻!” 说完,他手持长杖,身影一闪,也消失在林木深处,显然是去主持更关键的结界枢纽。
整个圣林核心,暂时只剩下宁休、婉娘和昏迷的夏衍。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唯有远处那越来越清晰、如同万千冤魂哭泣般的邪阵吟唱与大地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着等待者的神经。
宁休屏息凝神,将文气感知提升到极致。他能感觉到,圣林外围,那磅礴的青木生机正与一股污秽、阴冷、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能量进行着激烈的对抗。青光与黑气交织、湮灭,发出无声的咆哮。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暮色彻底吞噬了天空,圣林内依靠林木自身的光辉照明,显得幽深而神秘。
突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圣林边缘传来!整个大地剧烈震颤!宁休感到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晃,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紧接着,原本祥和宁静的林间气息骤然变得混乱而充满戾气!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血腥与腐烂气息的黑色邪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外围猛灌而入!所过之处,翠绿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发光的苔藓瞬间黯淡,清澈的溪流泛起浑浊的泡沫!
青木壁垒…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
“来了!”宁休瞳孔骤缩,全身文气瞬间提升至顶点!他知道,最残酷的战斗开始了!
几乎在壁垒破碎的同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与兵刃交击的闷响便从缺口方向传来!是眼部落的战士们!他们用血肉之躯,在第一时间堵了上去!
战斗的声音短暂而激烈,随即迅速变得稀疏,最终…归于沉寂。只有那黑色邪风,裹挟着更浓烈的血腥味,向着核心区域席卷而来!
宁休的心沉到了谷底。阿穆尔他们…恐怕已经…
不容他悲伤,数道黑影已如鬼魅般冲破林木的阻碍,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是几名身着黑风隘军服、但双眼赤红、周身缠绕着浓郁黑气、仿佛失去理智的军士!他们手持闪烁着幽绿毒芒的兵刃,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疯狂地扑向宁休身后的婉娘和夏衍!显然,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
“找死!”宁休怒吼一声,身形如电,迎了上去!他并指如笔,文气凝聚,凌空划出一个乳白色的“镇”字真文,带着浩然正气,狠狠拍向冲在最前的邪化军士!
“噗!”真文印在那军士胸口,黑气与白光剧烈冲突,军士发出一声惨叫,倒飞出去,但很快又悍不畏死地爬起,再次扑上!其他邪化军士也蜂拥而至!
宁休陷入苦战!这些邪化军士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而且他们的邪气对文气有强烈的腐蚀性!宁休虽修为高于他们,但双拳难敌四手,又要分心保护身后,顿时险象环生!手臂、肩背瞬间添了几道深可见骨、泛着黑气的伤口!剧痛与邪气侵蚀让他动作稍滞!
“宁先生!”婉娘看得心惊胆战,却无能为力。
就在一名邪化军士突破宁休防御,毒刃即将刺中婉娘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沉睡的夏衍,心口处那枚梵心珠,似乎被近在咫尺的极致邪恶与宁休的危机所激,再次自发地弥漫出一圈温暖而纯净的净光!
这光并不强烈,却恰到好处地拂过那名邪化军士。
那军士的动作猛地一僵,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与痛苦,周身的黑气如同被泼了滚烫的开水般剧烈翻腾、消散!他手中的毒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软软地瘫倒下去,再无声息。
净光…再次救了他们!
然而,这一下似乎也耗尽了夏衍无意识中积累的最后一丝力量,净光迅速黯淡下去。而更多的邪化士兵和…几条由纯粹邪气凝聚而成的、扭曲的触手,已从四面八方涌来!
宁休压力倍增!他浴血奋战,文气疯狂消耗,伤口不断增多,视线开始模糊…难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吗?
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
“孽障!休得猖狂!”
一声苍老却充满威严的怒喝响起!数道翠绿色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光芒如同利箭般射来,精准地击散了那几条邪气触手,并将几名邪化军士牢牢钉在地上,绿色的藤蔓瞬间从地面涌出,将他们紧紧缠绕、净化!
公孙禹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维持结界和方才一击消耗巨大。但他手持长杖,眼神依旧坚定。
“宁小友,退至祖灵之眼正下方!借助巨树本源之力!”公孙禹长老大喝道。
宁休精神一振,奋力逼退眼前之敌,护着婉娘急速退到巨树主干之下。背靠巨树的瞬间,一股浩瀚、精纯、充满生命力的能量顿时从树干涌入他体内!枯竭的文宫如同久旱逢甘霖,伤势飞速愈合,文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壮大!
然而,还不等他们喘息,圣林外围,那邪阵的吟唱声陡然拔高到了一个极致!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漆黑光柱,如同来自九幽的魔枪,撕裂了残余的青木壁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直地轰向圣林核心——祖灵之眼巨树!
与此同时,大地深处传来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咆哮!整个圣林地动山摇!地面开裂,涌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噬源”…彻底苏醒了!
内忧外患,绝杀之局!
公孙禹长老面色剧变,嘶声吼道:“宁小友!护住孩子!祖灵之眼…要反击了!”
只见巨树树干上的“眼眸”疤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般炽烈的乳白色光辉!整个巨树仿佛活了过来,无尽的生机与一股古老、威严、不容侵犯的意志凝聚在一起,化作一道丝毫不逊于那漆黑光柱的乳白色洪流,逆冲而上!
一黑一白,两股代表着极致毁灭与极致生机的力量,在圣林上空,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只有极致的光与极致的暗的湮灭。
整个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与声响。
而在这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心,宁休死死护住婉娘和夏衍,仰头望着那决定命运的对决,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至暗时刻,他怀中,夏衍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