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二,黎明,圣林核心,祖灵之眼巨树下】
时间,仿佛在夏衍睁开双眼的刹那,凝固了。
那双眸子里的平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洞穿了万千虚妄、照见了本源真实后的极致安宁。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属于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近乎天道般的、俯瞰尘寰的悲悯与…淡然。
他指尖轻点,邪化妖狼无声无息化为虚无的过程,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理解的范畴。那不是力量的碾压,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抹除,一种“存在”本身被“净化”概念所否定。这种绝对性的力量,带来的并非鼓舞,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战栗与敬畏。
汹涌扑来的邪物潮汐,在这一指之威下,硬生生地停滞了。那些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赤红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恐惧,它们焦躁地低吼着,刨抓着地面,却不敢再向前半步。仿佛前方那道看似单薄的身影,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小…小衍…”婉娘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一丝莫名的陌生感。她想要拥抱孩子,却被一股无形而温和的力量轻轻阻隔,让她无法靠近。
宁休怔怔地看着夏衍的背影,文宫内的文气不由自主地与之共鸣、震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暖治愈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本质、仿佛触及世界根源的秩序之力。他心中震撼万分:“这…这就是‘梵种’真正的面貌吗?”
然而,这神迹般的苏醒与绝对力量的展现,代价是巨大的。夏衍小脸上那刚刚恢复的一丝血色迅速褪去,变得透明般苍白,甚至比深度昏迷时更加令人心惊。他周身那圈七彩涟漪剧烈波动着,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显然,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心力。
“呃……!”
就在这时,结界之外传来公孙禹长老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众人猛地转头,只见一条格外粗壮、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漆黑触手,趁着夏衍苏醒引发短暂停滞的间隙,如同毒龙出洞,悍然冲破了已经布满裂痕的血色结界,带着撕裂一切的邪力,直刺公孙禹的后心!
“长老小心!”宁休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公孙禹长老感受到了背后的致命威胁,但他没有闪避。他知道,自己一旦移动,整个结界将瞬间崩溃,身后的宁休三人将直面所有邪物的冲击。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释然,将残存的所有生命之火疯狂注入脚下的大地,注入祖灵之眼巨树,试图做最后的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因力竭而身形微晃的夏衍,似乎感应到了那位舍身守护的老者即将陨落的危机。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仿佛本能地不喜这种牺牲的发生。
他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不是手指,而是掌心向上,轻轻托起。
没有指向那根触手,也没有指向公孙禹长老。他只是那么静静地托着,仿佛在承接什么,又像是在…祈请什么。
下一刻——
“嗡嘛呢叭咪吽……”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仿佛源自灵魂深处最纯净共鸣的古老音节,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在场每一个生灵的心湖深处!这声音稚嫩、轻微,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穿透力与安抚力,瞬间抚平了所有的杀戮、恐惧与绝望!
梵音!
尽管宁休、婉娘甚至公孙禹都从未听过这种音节,但在听到的刹那,他们心中自然而然地明悟了其含义——一种呼唤内在智慧、驱散一切蒙昧与苦难的至上真言!
随着这微弱梵音的响起,夏衍托起的掌心上方,一点米粒大小、却璀璨夺目、蕴含着无尽慈悲与净化真意的七彩光点悄然浮现。
也就在这梵音响起的同一瞬间,那棵庞大的祖灵之眼巨树,仿佛被唤醒了沉睡万古的记忆,树干上的“眼眸”疤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光辉!一股精纯、古老、与夏衍掌心光点同源而出却更加磅礴的净化愿力,如同找到了主导者,汹涌地汇入那小小的光点之中!
光点骤然膨胀,化作一轮柔和却不容逼视的七彩光晕,以夏衍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光晕所及之处,时间流速仿佛都变慢了。
那根即将洞穿公孙禹的邪恶触手,在距离他背心只有寸许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猛地凝固!触手上那些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浓稠的邪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最终整个触手彻底瓦解,化为点点纯净的灵光,飘散在黎明的微风中!
不仅如此,这圈七彩光晕继续向外蔓延!
那些停滞不前的邪物,被光晕扫过,周身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纸张,剧烈燃烧、消散!它们赤红的眼睛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流露出解脱与感激的神色,随即身体也如同沙雕般崩塌,回归天地!
整个圣林核心区域,为之一清!所有的邪物,在几个呼吸之间,被净化一空!
就连外围那翻涌的瘴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净化之力逼退了一大截!
寂静,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寂静,充满了神圣与祥和。
“噗通!”公孙禹长老脱力地跪倒在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老泪纵横,喃喃道:“梵音…净化…祖灵共鸣…天不亡我圣林…天不亡我…”
宁休和婉娘也彻底被震撼,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在仰望一尊降世的神只。
然而,释放出如此力量,夏衍的代价更为惨重。他喷出一小口淡金色的血液,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中的神光彻底消散,再次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昏迷。掌心的光晕也随之湮灭。那轮净化光环,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潜能。
婉娘惊呼着冲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孩子微弱到极点的脉搏,心如刀绞。
宁休连忙上前,文气探入,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夏衍的体内,仿佛被彻底掏空,之前恢复的生机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本源灵光在摇曳。
“他…他怎么样了?”婉娘带着哭腔问道。
宁休沉重地摇了摇头:“心力耗尽,本源受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能否醒来…只能看…造化了…”
希望刚刚绽放,便又蒙上了最深的阴影。
就在这时,圣林外围,瘴海深处,那双猩红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梵种!果然是梵种!竟能引动祖灵残余之力,施展如此净化神通!”那沙哑重叠的声音充满了炽热的渴望,“如此本源…若能吞噬…本将必能晋升‘噬魂’之位!甚至…窥得‘灭界’之秘!”
“不能再等了!‘万魂蚀骨大阵’,给本将…彻底启动!碾碎那龟壳!把那梵种…给本将夺过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瘴海彻底沸腾!无数冤魂的凄厉嚎叫汇聚成毁灭的乐章!一座由无尽邪力与怨念构筑的、遮天蔽日的巨大邪阵虚影,在圣林上空缓缓浮现,锁定了祖灵之眼巨树!
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攻击,即将降临!
而这一次,夏衍已无力再战。
公孙禹长老油尽灯枯,宁休和婉娘…又能凭什么来抵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