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十二,午后,黑风山脉东南,未知地下溶洞】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唯有宁休强行凝聚于双目的那点微弱文光,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勉强照亮了方圆数尺之地。潮湿阴冷的空气裹挟着亿万年的尘封气息,钻进鼻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与矿物特有的冷冽。
“宁先生…这里…是哪里?”婉娘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她紧紧挨着宁休,一只手仍下意识地护着背上昏迷的夏衍。
宁休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文宫枯竭带来的眩晕,将文气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触感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心中震撼不已。
这并非一个简单的溶洞。脚下是平整得异乎寻常、仿佛经过打磨的岩石地面,虽然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四周的岩壁并非天然形成的凹凸不平,而是隐约呈现出某种规则的、带有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弧度。更远处,文气感知触及到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支撑着穹顶的巨大石柱,石柱表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古老韵味的纹路。
这里…更像是一座被深埋于地底、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殿堂或城池的遗迹!
而空气中弥漫的那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寂星银魄的能量波动,正是从溶洞的更深处传来,与夏衍心口那一下微弱的闪烁遥相呼应!
“我们…可能进入了一处古老的遗迹。”宁休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小心些,跟紧我。”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伤势和透支实在太重了。婉娘连忙扶住他。
“宁先生,你的伤…”婉娘看着宁休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还…死不了。”宁休喘着粗气,依靠着身旁一根冰冷的石柱,艰难地调整着呼吸。他知道,追兵虽然被那诡异的洞口暂时阻挡,但绝不会放弃。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示意婉娘取出最后一点备用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摇曳亮起,虽然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却终于驱散了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
火光下,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广场边缘。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已然倾颓大半的、由某种黑色巨石垒成的圆形祭坛。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早已风化得不成形状的石刻残骸,依稀能辨认出星辰、山脉以及…某种植物的图案,与之前在寂星谷那个石室中看到的壁画风格极为相似,却更加古老、宏大!
“这些图案…”婉娘也注意到了,掩口低呼,“和…和之前那个有泉水的石室里…”
宁休凝重地点点头,心中疑窦丛生。寂星谷的石室,圣林的祖灵之眼,还有眼前这处深埋地底的遗迹…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而这联系的核心,似乎都指向了…寂星银魄,以及…夏衍!
“先去祭坛那边看看。”宁休指着广场中央。那里地势相对较高,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两人相互搀扶,步履维艰地穿过布满碎石和尘埃的广场。每走一步,宁休都感觉身上的伤口如同被再次撕裂,文宫的刺痛更是如同针扎。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
终于,他们来到了祭坛脚下。祭坛由十二级巨大的台阶垒成,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微弱星辉的黑色石头砌成——正是寂星银魄的原石!只是历经无尽岁月,这些原石光泽已然黯淡,表面布满了裂纹与侵蚀的痕迹。
祭坛顶部,并非预想中的神像或图腾,而是一个直径约丈许的、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铭刻着一圈圈复杂到极致的、由寂星银魄粉末镶嵌而成的符文!这些符文即便蒙尘万年,依旧隐隐流动着一丝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而那精纯的寂星银魄气息,正是从这坑洞深处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婉娘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宁休眉头紧锁,他仔细辨认着那些符文。这些符文的结构与韵律,与他所知的任何道门、儒家乃至各部落的阵法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文气探向符文——
嗡!
符文骤然亮起一瞬!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苍凉与悲伤的残缺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宁休的脑海!
“呃啊!”宁休抱头闷哼,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那信息流中,充斥着星辰陨落、大地崩裂、万物凋零的恐怖景象,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哀嚎,还有一种…极其强大、却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意志,在试图传达着什么…警示?亦或是…遗愿?
“宁先生!”婉娘吓得脸色煞白。
宁休强行稳住心神,将那股混乱的信息流勉强压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明白了,这祭坛,这坑洞,恐怕是一处古老的封印,或者…一道通往某个极其危险之地的“门”!而寂星谷的异变、圣林的危机,或许都与这地底深处的秘密有关!
就在这时——
“嗡…嗡…”
宁休背上,一直昏迷的夏衍,心口处的梵心珠,再次不受控制地、比之前更加清晰地闪烁起来!那光芒与坑洞边缘的符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坑洞深处散发出的寂星银魄气息,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带,袅袅婷婷地飘出,主动汇向夏衍的心口!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滋养。夏衍苍白的小脸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银辉!他微弱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强劲、悠长了许多!甚至…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丝要苏醒的迹象!
“小公子!”婉娘惊喜交加。
宁休却心中警铃大作!夏衍的力量与这遗迹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绝非好事!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漩涡的中心!一旦夏衍在此地苏醒,天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变故!可能会获得生机,也可能会…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他环顾四周,寻找其他出路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黑暗的甬道中传来!声音密集而迅速,正在由远及近!
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方法进来了?!或者说…这遗迹,本身就有其他入口?
宁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前有未知的危险祭坛,后有索命的追兵,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而此刻,夏衍心口的梵心珠,在与遗迹力量的共鸣下,光芒越来越盛,仿佛一颗即将苏醒的心脏,在这死寂的地下城中,搏动得越来越有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