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与焦灼的期盼中,缓慢而沉重地流淌。洞穴内,唯有岩壁上寂星银魄晶簇散发出的柔和光晕恒定地照耀着,失去了日月轮转的参照,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村民们围坐在宁休与夏衍周围,如同虔诚的信徒守护着微弱的圣火,大气不敢喘,目光死死锁定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夏衍心口处那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微弱光点。
那源自矿脉本源的温暖能量,依旧持续地、涓涓细流般汇入夏衍体内。孩子苍白如纸的脸色,确实褪去了一丝令人心悸的死灰,隐约透出一点极淡的血色,虽然远谈不上红润,却也不再是触目惊心的透明。他细微的呼吸,也似乎比之前更平稳、更深沉了一些,尽管依旧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这一切变化都极其缓慢,慢到需要屏息凝神才能察觉,但正是这细微的好转,如同黑暗深渊中一根纤细却坚韧的蛛丝,维系着所有人濒临崩溃的希望。
然而,宁休的状况却不容乐观。汇聚到他伤口周围的能量,似乎主要起到了压制和隔绝那顽固怨毒进一步蔓延的作用,如同在溃堤的洪水前筑起一道薄薄的屏障,延缓了毁灭的到来,却无法真正将洪水逼退。他后背那恐怖的创口依旧狰狞,边缘的焦黑与墨绿色并未消退,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快速扩张。宁休本人始终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气息微弱而紊乱,仿佛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婉娘不时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清水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虚汗和嘴角不时渗出的黑血,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一丝不肯熄灭的期盼。
“阿公……小公子……好像……好了一点点……”一个年轻村妇压低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喜对石坚说道。
石坚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放松,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夏衍,又沉重地望向宁休,沙哑地低语:“是灵脉在护着小公子……可宁先生……他的伤……太重了……邪毒入骨……只怕……”后面的话他没忍心说出口,但周围的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一股悲凉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即使夏衍能慢慢恢复,可如果宁休撑不住,他们这群人,在这绝地之中,又能依靠谁走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夏衍,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洞穴中炸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婉娘猛地俯下身,紧张地呼唤:“小公子?小公子你醒了吗?”
夏衍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痛苦和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梦魇中挣扎,又像是在极力感知着什么。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婉娘的衣角,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断断续续、极其微弱的呓语:
“水……好大的……水声……在石头里……跑……往那边……跑……”
他的小手,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抬起了一点点,指向了洞穴的一个方向——那并非是他们进来的入口方向,而是洞穴深处,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岩壁并无二致、布满了更大更密集晶簇的区域!
“水声?石头里跑?”石坚猛地撑起身体,激动得声音发颤,“小公子是说……这山壁后面……有地下河?!在那边?!”
地下河!这意味着水源,更可能意味着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甚至是通往地表的生路!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每个绝望的心灵!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夏衍所指的方向。那面岩壁在晶簇的光芒照耀下,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希望。
“可是……这石壁……这么厚……我们怎么过去?”石磊在激动之余,提出了现实的问题。他们手无寸铁,更没有开山裂石的神通。
石坚挣扎着站起身,在石磊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到那面岩壁前,伸出枯瘦的手,仔细地抚摸着一块块冰冷的矿石和坚硬的岩石。他年轻时是村里最好的石匠和猎手,对山石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敲敲打打,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这石壁……确实异常坚硬……但是……”他沉吟着,手指在某处岩石与晶簇的交界缝隙处停留了很久,“你们看这里的纹理……还有……听……”
他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将耳朵紧紧贴在岩壁上。起初,只有一片死寂。但当你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时,隐隐约约地,似乎……似乎真的能听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极遥远地方的、沉闷的轰鸣声,像是……像是大水在密闭管道中奔流的声音!
“有声音!真的有水声!”一个耳朵尖的青年率先叫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激动了!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而是有了切实的迹象!
“可是,就算后面有河,我们怎么打通这石壁?”婉娘看着昏迷的宁休和虚弱的夏衍,又看了看面黄肌瘦的村民们,忧心忡忡。
石坚的目光再次落回夏衍身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也许……不用我们打通……”他回想起之前夏衍引动矿脉能量打开通道的情景,以及刚才那净化怨念的混沌之光,“这灵脉……似乎……认得小公子……或许……小公子能……指给我们看……门在哪里?”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在此刻,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所有的希望,又一次系于那个昏迷的孩子身上。
众人再次屏息凝神,围在夏衍身边,期待着奇迹的再次发生。洞穴内,只剩下那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大地脉搏深处的沉闷水流声,以及每个人胸膛里,那越跳越快、充满期盼的心跳声。
生路,似乎就在一墙之隔。而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依旧掌握在沉睡的孩子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