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天运一千五百三十四年,腊月廿三,黑风平原边缘】
凛冽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刀子,呼啸着掠过一望无际的、枯黄萧瑟的黑风平原。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片饱经战乱与邪祟蹂躏的土地。远处,黑风山脉那狰狞的剪影,在冬日惨淡的光线下,更添几分阴森与肃杀**。
河滩上,一行人蜷缩在背风的岩石后面,瑟瑟发抖。正是刚刚从地下暗河脱险的宁休、夏衍与白石村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眼前这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危机四伏的天地所带来的沉重压力所取代。
宁休斜靠在一块冰冷的巨岩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因失血和剧痛而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他后背那被“脉魂怨念”侵蚀的恐怖伤口,虽然在地底矿脉能量的滋养下,暂时遏制了恶化,但那深入骨髓的邪毒与怨念,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文宫之内,文气枯竭,黯淡无光。他艰难地维持着清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评估着当下的处境。食物早已耗尽,药品匮乏,伤员情况不容乐观,而最令人担忧的,是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夏衍。
孩子的气息,比在地底时稍微平稳了一些,那源自矿脉的温暖光晕也并未完全消散,但他小小的身体,仿佛一个被掏空了的壳,脆弱得令人心碎。显然,最后净化那“脉魂怨念”的爆发,对他本源的消耗是巨大的**。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和……药物……”宁休声音嘶哑,对围拢过来的石坚等人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幸运的是,他们所处的河滩,位于黑风平原的最边缘,距离山脉不远,地势相对隐蔽。石坚年轻时曾在这一带狩猎采药,对附近略有了解。他指出,沿着河滩向上游方向行走约二三十里,有一片名为“鬼哭林”的原始森林,林中有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当地人称为“哑泉”的小型山谷,据说内有温泉和一些常见的草药,或许可以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
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众人不敢耽搁,由石磊等伤势较轻的青壮轮流背负着宁休和夏衍,搀扶着其他伤员,沿着河岸,小心翼翼地向着上游进发**。
路途的艰辛,远超想象。平原上的寒风更加刺骨,地面冻得坚硬如铁。更要命的是,他们必须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幽影教巡逻队或游荡的邪化野兽。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这群惊弓之鸟般的幸存者心惊胆战**。
足足花费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他们才终于在石坚模糊记忆的指引下,找到了那片被浓雾笼罩的“鬼哭林”,并在密林深处,发现了那个入口极其狭窄、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哑泉”山谷**。
山谷不大,但确实如传说般,内有一汪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四周岩壁上,生长着不少止血、消炎的常见草药。这里,成为了他们绝境中的第一个喘息之机。
接下来的数月,乃至数年,时光便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山谷中,缓慢而艰难地流淌。
宁休的伤势,成为了最大的难题。那“脉魂怨念”的邪毒极其顽固,普通的草药收效甚微。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的虚弱状态,依靠着温泉的热气和夏衍身上那始终未曾完全熄灭的、与矿脉相连的微弱净化之力,勉强吊住性命,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滴地逼出体内的邪毒。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如同钝刀割肉。他的文气修为,也在这持续的消耗与对抗中,不进反退,一度跌落至谷底。
而夏衍,则一直沉睡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来,他如同一个精致的玉偶,静静地躺在婉娘为他铺就的柔软干草铺上。他不吃不喝,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心跳却始终平稳。他心口那一点微光,如同不灭的星火,持续地吸收着山谷中稀薄的天地能量,并隐隐与远方那条寂星银魄矿脉保持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婉娘和村民们,日夜轮流守护着他,用温泉水为他擦拭身体,对他说话,将他视若神明与唯一的希望**。
直到第三年的某个春日,当山谷中第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雾气,洒在夏衍脸上时,他那卷翘的睫毛,才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如山涧清泉,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沉淀了无尽的星光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他看着围拢过来、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众人,没有哭泣,没有惊慌,只是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平和的微笑。
“婉娘阿姨……宁叔叔……大家……我睡了……好久……”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哽咽出声。
夏衍的苏醒,标志着一段新的、更加漫长的潜修与成长的开始。而他们在这“哑泉”山谷中的隐居生活,也才刚刚拉开了序幕。未来的十五年,将是夏衍积蓄力量、宁休艰难恢复、以及这群命运相连的人,在这片混乱之地,挣扎求存、等待时机的漫长岁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