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阐述的“苦、集、灭、道”四圣谛,如同为众人勾勒出了一幅从迷茫痛苦走向清明安乐的心灵地图。而那通往“灭”的“道”,他指明为由八支相辅相成的圣道构成。当他说出“八正道”之名时,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牢牢吸引,山谷中静得只剩下溪流与心跳的声音。这八支具体的路径究竟是什么?又如何能引导凡人走向那不可思议的解脱之境?
宁休凝神静气,他意识到这“八正道”或许正是此套修行体系区别于道、儒两家的精微实践所在。石磊等人则屏住呼吸,努力理解着这些看似平常却又蕴含深意的词语。
妙光王佛的目光扫过众人,依旧以那平和而清晰的声音,开始了详尽的解说。他并非照本宣科,而是结合眼前众人的根器与生活实际,娓娓道来。
“第一,正见。”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敲响醒世的清钟,“此为一切之根本。并非世间聪明才智,而是对宇宙人生真相的如实知见。即深信我等方才所言之苦、苦因(集)、苦灭(灭)、灭苦之道(道),此四圣谛真实不虚。明了因果法则,知一切现象皆因缘和合而生,亦因缘散尽而灭,其中无有恒常不变、独立自在的‘我’存在。树立此正见,如同行路之人先辨明方向,后续一切修行方不致偏邪。”
他看向那三位眼神懵懂又渴望的流民,举例道:“譬如你等遭逢战乱,流离失所,此是‘苦’。若只怨天尤人,是未见‘集’(苦因包含共业等);若知此苦难亦有其缘起,心生离苦之愿,便是向于‘灭’;若闻此法,心生信心,愿依教奉行,便是趣入‘道’。此一念转变,即是正见萌芽。”
流民们似懂非懂,但“离苦”二字却深深触动了他们。
“第二,正思维。”妙光王佛继续道,“基于正见,生起三种正确的思考:离欲思维,即远离贪爱执着之想;无嗔思维,即远离嗔恨伤害之想;无害思维,即远离愚痴残酷之想。要让心念习惯于朝向解脱、慈悲与智慧,而非沉溺于欲望、愤怒与愚昧。”
他转向石磊等青壮:“你等狩猎为生,有时难免杀生。正思维并非要求立刻断绝一切,而是渐次减少无谓杀生,对所取生命心怀惭愧与感恩,进而思维如何以更善巧方式谋生。此是思维之转向。”
“第三,正语。”他的声音带着警策的力量,“善护口业,远离四种不善之语:妄语——虚言欺诈;两舌——挑拨离间;恶口——粗言秽语;绮语——无益戏论。言语是心念的外显,能自伤伤人,亦能利益自他。当说真实、和合、柔软、有意义之言。”
众人闻言,皆暗自反省平日言行。
“第四,正业。”妙光王佛的目光变得严肃,“端正身体行为,远离三种根本恶行:杀生、偷盗、邪淫(泛指一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及行为)。使自身行为符合道德律仪,营造和谐的外境,减少修行障碍。”
“第五,正命。”他特别强调此点,看向所有人,尤其是为生计所困的流民,“以正当、清净的方式谋取生活所需。远离五种邪命:如屠宰、贩毒、欺诈、占卜吉凶(指以迷信手段敛财)、贩卖武器等危害众生、违背良知的职业。使生计成为修行的助缘,而非堕落之因。即便乞食,亦当心存正念,不生偷盗欺诈之心。”
这番话让那三位流民浑身一震,仿佛看到了在绝境中保持尊严的可能。
“此五支——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妙光王佛总结道,“侧重于‘戒’的学问,是修行的基础,旨在规范我们的身心行为,建立清净的生活规范,如同为良田除草施肥,为后续生长创造良好环境。”
众人点头,这五条确实具体可行,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然,仅有规范尚不足以致远。”妙光王佛话锋一转,“还需‘定’与‘慧’的功夫。第六,正精进。”他的声音充满激励,“即正确而不懈怠的努力。具体而言,有四方面:已生之恶,令其断除;未生之恶,令其不生;已生之善,令其增长;未生之善,令其生起。修行非一朝一夕之事,需有滴水穿石的恒心与勇猛。”
“第七,正念。”他的语调变得极为清晰,仿佛在引导众人体验,“于一切时、一切处,保持清醒的觉知。清晰地了知身体的姿势动作(身)、感受的苦乐舍受(受)、心念的生灭变化(心)、以及外在事物的本质现象(法)。行住坐卧,语默动静,皆不离觉照。如此,心则不随境转,不昏沉,不散乱。”
他让众人尝试静坐片刻,只是单纯地感知呼吸的进出,感受身体与地面的接触,聆听周围的声音而不作评判。片刻后,有人惊讶地发现,仅仅是这短暂的“正念”练习,竟让纷杂的心绪平息了不少。
“第八,正定。”妙光王佛最后说道,声音幽远,“依前述七支为基础,使心念持续专注于一清净之境,达至内心统一、安稳、明净的状态。此非枯木死灰之寂,而是心如明镜止水,能如实映照万物本貌,从而引生洞察真实的智慧。由戒生定,因定发慧,此乃必然之理。”
他并未深入具体的禅定技巧,而是强调了正定与智慧的关系。
“此八支圣道,”妙光王佛环视众人,作出总结,“并非彼此割裂,而是一有机整体,相辅相成。正见为首,如目;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如足;正精进如动力;正念如守护;正定如深植。三者(戒、定、慧)圆融,方可渐次深入,抵达解脱彼岸。”
月光下,他将这八条通往心灵光明的路径,清晰而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从树立正确知见,到净化心念言行,再到调整生活方式,进而落实到不懈的努力、清醒的觉知和深度的禅定,最终导向般若智慧的诞生。一条由凡入圣、清晰可行的实践蓝图,已然呈现。
宁休心中豁然开朗,这“八正道”体系严谨,次第分明,将修身养性落实于日常点滴,其精细与操作性,令他这位儒家修行者也深感佩服。石磊等人虽未能全然领会深意,却也明白了今后努力的大致方向。那三位流民,更是将“正语”、“正业”、“正命”牢牢刻在心中,视为在苦难中保持人性光辉的准则。
妙光王佛的首次核心教义宣讲,至此圆满。法的种子,已带着具体的形态,深深植入了这十位有缘人的心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