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谷内,随着“居士”身份的明确与僧俗二众共修格局的奠定,一种更深层次的秩序与活力悄然萌发。昔日里,净源、净坚等七位僧伽与阿山夫妇、三位流民信众之间,虽和睦共处,却总似有一层无形的隔膜,那是出家与在家、专修与俗务之间未曾言明的差异。如今,这层隔膜被妙光王佛“僧俗和合,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的开示所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相辅相成的清晰图景。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谷中的一日已然在井然有序中开启。僧伽们率先起身,于溪边简单盥洗后,便齐聚在妙光王佛静坐的巨岩之下,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早课禅修。此刻,他们不再是各自散修,而是作为一个整体——僧团。在净源的带领下,七人依序盘坐,身形端正,气息渐趋合一。所修内容,仍是妙光王佛日前所授的“安般念”,观察呼吸出入,觉照心念生灭。但氛围却与以往不同,一种集体的、沉静的力量在七人之间流转,彼此虽无言,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心念的沉浮与安止,这是一种初具雏形的“僧伽和合”之力。妙光王佛静坐于前,并未多言,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座灯塔,稳固着这片初生的修行道场。
而在僧团进行早课的同时,居士们也已开始忙碌。阿山带着那三位流民信众,检查前一日布设的警戒陷阱,随后便拿起工具,前往谷地东侧新开垦的菜畦进行灌溉、除草。山婶则与另一位信众妇女,负责采集野果、清洗根茎,准备全谷一日所需的餐食。他们的劳作,不再仅仅是求生的本能,而是被赋予了“正命营生”、“护持道场”的意义。山婶在溪边淘米时,会想起妙光王佛所说的“食存五观”,心中对眼前的食物多了几分感恩;阿山在挥锄时,也尝试着将注意力放在身体的动作和呼吸上,虽远不及僧伽们专注,却也是将正念融入日常的初步尝试。小石头则乖巧地跟在母亲身边,帮忙递送些轻便物件,偶尔学着僧伽们静坐的样子,盘起小腿,有模有样地闭目片刻。
早课结束后,便是早斋。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僧俗分明却又和谐共处。用食前,净源会带领众人念诵简短的感恩词,虽非复杂仪轨,却为这简单的饭食增添了一份庄严。用食时,众人皆遵循“食不语”的规矩,专注于咀嚼与吞咽,体验食物滋养身体的感受。这种安静而专注的氛围,让即便是最普通的野果清泉,也仿佛有了不同的滋味。
日间,是各司其职的劳作时间。僧伽们的劳作,更侧重于与修行相结合。净坚带领净念、净言等人,负责砍伐修缮茅棚所需的木材,或是探索山谷周边,寻找可用的资源。妙光王佛要求他们在劳作中修习“正念”,砍柴时知砍柴,搬石时知搬石,将禅观融入一举一动。净源则更多负责统筹规划,记录谷中物资产出,思考如何更可持续地利用资源,其心思之缜密,颇有些住持雏形的意味。居士们则承担了更多基础性的、耗费体力的工作,如开垦土地、建造维护、采集储备等。他们深知这是自己积累福德、护持三宝的本分,干得格外卖力。阿山甚至凭借猎户经验,带着几位信众,在不杀生的前提下,巧妙地设置了一些预警装置,增强了谷地的隐蔽性和安全性。
午后,通常会有一段较长的休息和各自修习的时间。僧伽们或继续禅坐,或由妙光王佛根据个人根器进行个别指导。净源常向老师请教更深的缘起法义,净坚则继续在调伏嗔恚心上下功夫。居士们也可利用这段时间休息,或自行温习早晚课所闻的简单道理。妙光王佛有时也会特意走到居士们中间,以更浅显的语言,为他们开示如何在家庭伦常、人际交往中践行慈悲、忍辱等基本善法。对阿山夫妇,他教导夫妻和睦之道;对那几位信众,则强调诚信劳作、与人为善。这些贴近生活的教导,让居士们倍感亲切和实用,对佛法的信心日益增长。
傍晚的晚课,同样是僧俗共聚的时刻。内容与早课类似,重在收摄一日散乱的心神。夜幕降临后,谷中便逐渐安静下来。僧伽们居于相对集中的几间茅棚,便于共修;居士们则分散居住,但也保持着安静。
这一日,晚课方毕,月色正好。净源见妙光王佛心情愉悦,便趁机提出一个思考已久的问题:“世尊,近日僧团与居士各安其位,和合共修,气象一新。然则,对于居士们,除持守五善法、如法营生、护持三宝外,在修行次第上,是否亦有可循序渐进之指引?譬如,是否可传授一些更为简易的禅观法门,使其在俗务之余,亦能更深地净化心性?”
此问,也道出了阿山等居士心中潜藏的渴望。他们虽安于居士本位,但也希望能像僧伽们那样,获得更直接的修行指导。
妙光王佛闻言,颔首微笑:“净源所问,正是时候。居士修行,虽不离俗务,然亦需有法可依,有阶可循。”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居士,声音温和而清晰,“在家修学,首重皈依三宝之心不退,五善法之行不辍。在此基础上,亦可渐次修习。”
他随即为居士们开示了更适合其根器的修行方法:“其一,可于每日定时,暂息万缘,专心称念‘南无妙光王佛’圣号。不必追求数量,但求心诚,藉此收摄心神,仰仗佛力加持,渐消业障,增长善根。其二,可修习简易慈悲观。于静坐时,先观想亲人得乐,心生欢喜;次观想中人(无甚关系者)得乐;再扩及乃至曾有过节之人,亦愿其离苦得乐。如此渐次扩展心量,化解怨结,滋养慈悲。其三,于日常生活中,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正知正见,遇顺境知是因果,不生贪恋;遇逆境知是磨砺,不起嗔恚。凡事尽力而为,结果随缘而安。”
这些法门,比僧伽所修的“安般念”更为直截了当,也更契合居士们时间零散、心易散乱的特点。阿山等人听得十分专注,眼中充满了感激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然需知,”妙光王佛再次强调,“此等法门,重在持之以恒,贵在心心相印。切勿与僧伽攀比进度,各有因缘,各有前程。在家修行,能将家庭化为道场,将俗务转为佛事,便是莫大功德。”
自此,妙音谷内的修行生活,进入了更深一层的和合共修阶段。僧伽们精进于戒定慧三学,朝向解脱的目标努力;居士们则依循适合自己的法门,在红尘俗务中磨练心性,积聚资粮。两者目标一致,路径不同,却相互支持,相互成就。谷中的气氛,愈发显得庄严而祥和,仿佛一处乱世中的世外桃源,又似一方雏形的佛国净土,在幽影教阴影笼罩的黑风山脉边缘,静静地散发着慈悲与智慧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