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妙音谷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阳光一日暖过一日,和煦的春风彻底驱散了冬日的残寒,吹绿了山峦,唤醒了沉睡的溪流。积雪消融殆尽,露出深褐色的、饱含水分的肥沃土地。蛰伏了整个冬季的草木纷纷抽芽吐绿,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谷地四周,蜂飞蝶舞,鸟鸣啁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在这万物复苏的时节,妙音谷的僧俗二众也迎来了最为繁忙和充实的阶段——春耕。这不仅是维持生计的必要劳作,更是将冬日修行所得,应用于世间、利益众生的具体实践,是佛法融入生活的真实体现。
净源早在冰雪初融时,就已开始筹划。他与阿山多次勘察了谷中几处向阳、平坦且靠近水源的土地,最终选定南坡下那片较为开阔的缓坡作为主要耕地区域。此地日照充足,土质疏松,且有溪流分支经过,取水便利。净源根据众人数量及存粮消耗速度,谨慎地划定了约两亩见方的土地作为首批开垦范围,既避免贪多嚼不烂,也确保秋后能有基本收成。
这一日,天色未明,众人便已起身。早课之后,净源进行了详细的分工。开垦荒地是重体力活,需要壮劳力。净坚自然成为主力,他带领净念、净言以及阿山和两位体力较好的流民信众,负责最艰巨的掘土、翻地、清理草根碎石的工作。他们手持简陋的锄头、镐头(部分是用坚韧木材削制,部分则是之前搜集到的破损铁器重新打磨而成),走向规划好的土地。
“嘿——嗬!”净坚吐气开声,一锄头深深掘入湿润的泥土中,双臂用力,将一大块草皮连带着泥土翻转过来。其他几人也纷纷动手,一时间,田间响起了有节奏的掘土声和喘息声。初春的土地虽然湿润,但草根盘结,并非易事。不一会儿,几人额上便见了汗。净牢记着妙光王佛“于劳作中修习正念”的教导,并不一味猛干,而是调整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手臂的起伏、锄头破土的触感上,累了便稍作休息,观察他人动作,互相提醒技巧。阿山凭借多年的山林经验,指导大家如何更省力地切断深层的草根,如何将大块土坷垃敲碎。劳作虽辛苦,但众人齐心协力,气氛热烈。
山婶和另一位信众妇女,则负责后勤保障。她们烧好大量的开水,加入少许盐分和采来的清凉草药,制成简单的盐茶,定时送到地头,供劳作的人们解渴补充体力。同时,她们还要准备比平日更丰盛些的餐食,确保大家有足够的能量。小石头也成了小小的通讯员,欢快地在茅棚和地头之间奔跑,传递消息或送去小块的点心。
净源没有直接参与重体力劳动,他肩负着更重要的统筹和指导职责。他时而巡视开垦进度,根据土质情况调整挖掘深度;时而检查工具是否有损坏,及时组织修补;更重要的是,他时刻关注着每个人的状态,防止有人过度劳累或受伤。他还抽空带着那位年长的信众,在已翻好的土地边缘,用树枝和藤蔓开始搭建简易的篱笆,以防备日后可能出现的野兔等小动物偷食幼苗。
妙光王佛也时常缓步来到地头,静静地伫立一旁。他并不插手具体事务,但那慈悲平和的目光,却给劳作的众人带来了莫大的鼓舞和心安。有时,他会弯腰捻起一小块泥土,感受其湿度和肥力,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他看到净坚等人汗流浃背却目光专注,看到山婶等人穿梭忙碌却毫无怨言,看到小石头天真烂漫地模仿大人劳作,心中充满了对弟子们精进努力的赞许。
午间歇息时,众人围坐在田埂上,喝着温热的盐茶,吃着简单的干粮。净源便会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结合眼前的春耕景象,为大家做随缘开示。
“诸位请看,”他指着刚刚翻新、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土地,“此地原本杂草丛生,顽石遍布,如同我等未闻正法前的心田,充满烦恼荆棘与无明坚执。如今,我等挥汗如雨,清除杂草,翻松板结,搬走顽石,便是在‘耕耘心田’。”
他继续道:“播种五谷,如同在心田播下善法的种子——正见、慈悲、智慧。灌溉施肥,犹如以闻思修滋养善根。除草驱虫,即是时刻对治烦恼习气。待到秋来,颗粒归仓,便是我等修行有所成就,福德智慧有所增长之象征。此耕田之事,外可资养色身,内可锤炼道心,正是修行之良机。”
众人一边休息,一边聆听,看着自己亲手开垦的土地,对修行与生活的关系有了更直观深刻的体会。劳作的疲惫,在法义的浸润下,化为了法喜充满的动力。
经过数日的辛勤劳作,两亩土地终于被开垦出来,泥土细碎平整,在春日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接下来便是播种。种子是去年秋季精心收集、妥善保存的几种易生耐贫瘠的豆类和粟米。播种前,净源带领众人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并非祈求神明保佑,而是表达对大地滋养万物、阳光雨露恩泽的感恩,并发愿以此劳作所得,不仅自养,更愿能利益更多众生。
播种时,众人更加小心翼翼。山婶和有经验的信众妇女负责撒种,力求均匀;净坚等人则负责覆土,深浅适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虔诚与专注,仿佛不是在埋下种子,而是在播种希望和未来。
播种完毕,引水灌溉又是一项细致活。众人开挖了小水渠,将溪水缓缓引入田间,看着清澈的水流滋润着干涸的土壤,每个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最后一畦田地灌溉完毕,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新垦的土地上时,虽然人人疲惫不堪,腰酸背痛,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成就感。这片凝聚了众人心血的土地,不仅是未来食物的来源,更是他们修行路上的一座里程碑。它象征着佛法从单纯的义理学习、静坐修心,走向了与世间劳作、利益众生紧密结合的新阶段。
春耕落下了帷幕,但更漫长的培育和守护才刚刚开始。妙音谷的修行生活,随着这片绿意的萌发,进入了一个更加贴近大地、充满生机的新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