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峡影追踪
断魂峡内,水声轰鸣,雾气氤氲。方才脱离那幽暗地下世界的压抑,重返地表,虽仍是险峻峡谷,但那份天光与清新空气,依旧让人精神一振。
妙光王佛与净念立于湍急溪流旁,略作调息。净念肩头的灼伤在脱离那充满邪异气息的地底后,似乎平复了许多,但一种被窥视的细微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完全消散。
“老师,方才那湖中巨兽,最后似乎有意提醒……”净念回想起玄甲幽冥鼋沉入水前那缕神念警告,“裂缝之后,非是坦途。”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两侧刀削斧凿般的千仞绝壁,神识如无形的波纹悄然蔓延开来,感应着峡谷中的气机流动。此地灵气稀薄,却隐含着一股锋锐的肃杀之意,似是古战场残留的痕迹,又似是天然形成的绝地格局。
“玄鼋道友镇守幽湖多年,对其周边了解甚深。它既出言警示,绝非虚言。”妙光王佛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此峡名为‘断魂’,绝非善地。我等行踪,恐也已暴露。”
他话音未落,神识便已捕捉到来自峡谷上方极远处,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气息波动,一闪而逝,如同潜藏的毒蛇吐信。
净念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长棍:“是幽影教的探子?”
“八九不离十。”妙光王佛道,“地脉核心洞窟被扰,邪阵受损,幽影教高层必然震动。此地为其势力边缘,派出精锐探哨封锁要道,也在情理之中。方才出裂缝时的那一丝空间涟漪,虽极其微弱,但若附近有精通追踪之术的高手,足以察觉。”
情况不容乐观。他们虽出了地下,却似乎陷入了另一重罗网。这断魂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两端出口被堵,便是瓮中捉鳖之势。
“老师,我们该如何行事?”净念问道,他对老师有着绝对的信心。
妙光王佛略一沉吟,道:“敌暗我明,强行闯关,虽无不可,却易陷入重围,徒耗心力。且净坚、净言下落不明,需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此峡虽险,未必只有两端可通。先沿溪流向下游探查,寻找其他路径,或可利用此地复杂地势,反制追踪者。”
他选择以静制动,以巧破力。当下,二人不再停留,身形展开,沿着崎岖的河滩,向下游疾行。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迹,却将气息收敛至极致,如同溪流边的两块顽石,移动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
峡谷曲折,溪流湍急,时而需踏着露出水面的卵石跳跃而过,时而需贴紧湿滑的岩壁攀援。妙光王佛在前,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险处,引领着净念在复杂的地形中快速穿行。他的神识始终保持着对周遭环境的极致感知,尤其是来自上方的窥探。
果然,行出约莫十数里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到不止一道目光,从不同角度的绝壁缝隙间投来,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杀意。
“来了。”妙光王佛传音道,脚步不停,却暗中示意净念做好准备。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河道急弯,两侧岩壁尤为陡峭,且布满裂缝之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自上而下袭来!并非箭矢,而是一种通体漆黑、散发着腐蚀性邪气的菱形飞梭!这些飞梭轨迹刁钻,分取二人周身要害,更有一股无形的力场随之压下,试图限制他们的行动速度!
与此同时,两侧岩壁的几道裂缝中,鬼魅般掠出数道黑影!这些人皆身着紧身黑衣,面容被黑巾遮掩,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身法诡异迅捷,手中持着淬毒的短刃或奇形锁链,配合着飞梭的攻击,从不同角度扑杀而至!行动间默契十足,显然是精通合击之术的精英杀手!
“结阵,困杀!”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岩壁上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杀,净念早已蓄势待发,长棍一振,愿力勃发,棍影如轮,将射向自己的飞梭尽数磕飞,棍风扫过,将两名扑近的黑衣人逼退!但对方人数不少,配合精妙,攻击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更有那诡异的限制力场,让他感到身形滞涩,压力骤增!
妙光王佛却依旧从容,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法术或神通。面对袭来的飞梭和锁链,他只是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却磅礴的愿力自然流转,那些蕴含着阴邪力量的飞梭和锁链,如同撞上一堵无形气墙,轨迹纷纷偏移,擦着二人的身体掠过,甚至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施加而来的限制力场,在触及他周身三尺之地时,便如春风化雪般悄然消散,无法影响其分毫。
他目光扫过那些黑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这些人的气息阴冷而空洞,显然是被幽影教以邪法控制了心神,沦为了只知杀戮的工具。
“妄动无明,徒造杀孽。散去吧。”妙光王佛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奇异韵律。这并非攻击,而是蕴含着清净、安宁意境的梵音禅唱。
梵音入耳,那些正疯狂进攻的黑衣杀手,动作齐齐一滞!他们眼中那疯狂冰冷的杀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波澜,浮现出短暂的挣扎与迷茫之色!就连隐藏在岩壁上方的指挥者,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围攻之势,瞬间出现了一丝破绽!
“走!”妙光王佛低喝一声,不再与这些傀儡纠缠,身形如轻烟般掠过河滩,瞬间突破了合围圈,向着下游更深处而去。净念紧随其后,长棍扫开两名试图阻拦的、仍处于茫然状态的黑衣人。
那些杀手回过神来,想要追击,却见二人身影已在数十丈外,速度奇快无比。岩壁上的指挥者似乎也忌惮妙光王佛那深不可测的手段,并未下令死追,只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似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他们不会罢休,前方必有更严密的封锁。”净念一边疾行,一边沉声道。
妙光王佛目光望向峡谷前方,那里雾气似乎更加浓郁,水声也变得更加宏大,仿佛有更大的瀑布或深潭。“祸福相依,险地亦藏生机。跟紧贫僧。”
两人的身影,迅速没入断魂峡深处那迷蒙的水汽与雾霭之中。而一张针对他们的无形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南线:碑文秘篆
暗红色巨峰下的山谷废墟,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残阳的余晖为这片破败的遗迹镀上了一层凄艳的血色。
净坚隐匿在倒塌的石柱阴影后,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谷地中央那座唯一保存尚算完好的白玉高台,以及高台上那尊古朴的石碑。先前那一闪而逝的微光,让他心中警惕,却也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他耐心等待了片刻,确认周围并无任何活物气息,也无阵法陷阱波动后,才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出,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高台之下。
高台由某种罕见的白玉砌成,虽布满裂纹,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不凡。台阶上的浮雕早已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些星辰运转和祭祀的场景。净坚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向台顶。
台顶平整,中央矗立着一尊高约七尺的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呈暗青色,表面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繁星点点的古老篆文!这些文字净坚一个也不认识,但其笔划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浩瀚、苍凉、又带着一丝凌厉决绝的意境。
而在石碑的基座处,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玉璧。玉璧色泽温润,内里仿佛有云气流转,先前那微弱的光芒,似乎便是由此发出。此刻靠近了看,玉璧正中心,有一个凹槽,其形状……竟与净坚在古修洞府中得到的那块“镇岳盘”碎片,有八九分相似!
净坚心中剧震,难道这玉璧,与那“镇岳盘”有关?他强压下立刻取出碎片尝试的冲动,先是仔细检查了石碑和玉璧周围,确认并无危险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些碑文。
他虽不识篆文,但修行之人,尤其是他跟随妙光王佛修行后,灵觉敏锐,往往能通过观摩蕴含道韵的文字图形,感知到其中蕴含的部分信息。他静心凝神,将神识缓缓探向碑文,不再试图“阅读”,而是去“感受”其精神印记。
渐渐地,一段残缺模糊、充满悲壮与不甘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脑海:
* ……星空崩裂,魔影降世……地脉翻腾,众生泣血……
* ……吾“星陨阁”举派之力,启“周天星斗大阵”,欲挽天倾……奈何……魔威滔天……
* ……祖师携“镇岳盘”核心碎片,引动群山之力,化峰为印,镇封魔穴于地脉之源……然阵法反噬,阁主及诸位长老……尽皆兵解……星陨阁……道统近乎断绝……
* ……后世弟子……若得“镇岳盘”碎片……需集齐……重定地脉节点……或可……彻底弥合魔隙……慎之……慎之……
* ……叛徒“暗星”……窃取部分传承与碎片……投靠……外魔……切莫……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怨念或破坏性能量强行抹去。但仅仅是这些信息,已让净坚心神激荡,背后渗出冷汗!
“星陨阁”、“镇岳盘”、“魔影降世”、“地脉之源”、“叛徒暗星”……这些线索,与他之前所知的地脉异动、幽影教的阴谋,以及玄尘子玉简中的提示,完全对上了!
这星陨阁,竟是在远古时代,为了封印导致天地灾变的魔头(很可能就是幽影教信奉的“噬界幽魇”或其一部分),而举派殉道的正道宗门!而那“镇岳盘”,竟是封印地脉魔穴的关键之物!幽影教如今在黑风隘的所作所为,恐怕就是为了破坏这远古封印,释放被镇压的魔头!
而叛徒“暗星”,或许就是幽影教内知晓此秘辛的高层,甚至可能是其最初的创建者之一!
这石碑,是星陨阁留下的警示碑,也是留给后世有缘人的线索!这玉璧上的凹槽,正是为了验证“镇岳盘”碎片!
净坚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从贴身之处取出那枚暗金色的“镇岳盘”碎片。碎片入手微温,上面的纹路似乎与玉璧产生了某种共鸣,微微发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碎片缓缓靠近玉璧中心的凹槽。
就在碎片即将触及凹槽的刹那,异变突生!
整块玉璧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无尽悲怆与镇压意念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龙,骤然苏醒!光芒冲天而起,甚至暂时驱散了山谷中的暮色!
与此同时,净坚手中的碎片也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清鸣,仿佛游子归家,激动不已!
光芒持续了数息,方才缓缓收敛。净坚定睛看去,只见那碎片严丝合缝地嵌入了玉璧凹槽之中,仿佛它本就是玉璧缺失的一部分。玉璧上的云气流转加速,渐渐显露出一副模糊的、由光点构成的——地图!
地图的核心,正是他们所在的这座暗红色山峰,而周围,还有数个类似的光点,散布在遥远的群山之中,似乎标示着其他碎片可能存在的位置,或是关键的地脉节点!
然而,还未等净坚仔细辨认,那光芒和地图便迅速黯淡下去,玉璧恢复了原状,只是中心多了一块镶嵌的碎片。而那座石碑,在光芒消散后,其上古老的篆文,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开始寸寸龟裂,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不好!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净坚心中一沉,如此异象,必然会引起方圆百里内有心人的注意!此地绝不能久留!
他毫不犹豫,立刻动手,试图将镶嵌了碎片的玉璧从石碑基座上取下。然而,那玉璧仿佛与石碑基座乃至整个高台都融为一体,任凭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时间紧迫!净坚当机立断,放弃取走玉璧,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彻底风化的石碑,铭记下脑海中残留的地图光影,随即身形如电,向着谷外自己安置净言的方向急掠而去!
必须立刻带着师弟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废墟阴影中的同时,山谷入口处的牌坊附近,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然浮现,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刚刚平息下异动的山谷中央……
西线陷重围,强敌环伺,借地势以巧周旋;南线解碑文,秘辛惊世,异象引祸水东来。双线皆临险境,步步杀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