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师徒离去后,废弃广场上的人群却久久未曾完全散去。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刺杀与反转,尤其是妙光王佛轻描淡写间废去邪徒修为、点化其凶性的不可思议手段,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中。恐慌逐渐被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与隐隐期盼的情绪所取代。文老先生在仆人的搀扶下,望着师徒二人消失的方向,捻须长叹:“真乃在世圣贤,慈悲度世……狂风城,或许有救了。”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不少心有戚戚焉者纷纷点头。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比昨日巷道之战更快的速度,席卷了狂风城的大街小巷。市井坊间,茶楼酒肆,所有人都在热议着那位神秘的白衣僧人与他年轻的弟子。
“听说了吗?城东废园那里,幽影教的‘鬼童子’去刺杀那位妙光王佛,结果被人家一个指头就废了功夫,还当场哭喊着悔过呢!”
“真的假的?鬼童子可是炼神返虚的高手,凶名赫赫,就这么完了?”
“千真万确!我隔壁王老二当时就在场,亲眼所见!那妙光王佛根本就没动手,就那么一点,鬼童子就跪了!邪功尽散!”
“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莫非真是佛陀降世?”
“嘘……慎言!不过,若真如此,咱们狂风城说不定还真能盼来点太平日子……”
底层百姓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光,而居于上层的大人物们,心中的波澜则更为汹涌。
城主府,地下密室。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赵莽一拳砸在厚重的铁木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脸色铁青:“废物!幽影教都是一群废物!鬼童子潜伏多年,竟如此不堪一击!非但没试探出深浅,反而助长了那秃驴的声威!”
柳如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枚新的玉簪,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城主息怒。鬼童子败得不冤。那妙光王佛的手段,已非寻常‘神通’二字可以概括。近乎于‘道’,言出法随,念动即应。废功而不伤命,更能化去戾气……这等境界,妾身闻所未闻。依我看,其实力,恐怕已稳稳踏入地仙层次,甚至……更高。”
司徒亮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剑鞘,沉声道:“地仙……若真如此,我狂风城无人可制。他如今声望骤起,民心所向,我们若再行监视或敌对之举,恐引火烧身。老城主‘敬而远之’之策,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端坐主位的赵罡,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此僧来意,愈发莫测。他若只为传法,大可择一静地,何故在这漩涡中心驻足?若为除魔,以他之能,横扫城中幽影教据点亦非难事,却又为何按兵不动,只行那被动反击之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通知我们的人,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另外,莽儿,以城主府名义,备一份薄礼,以‘安抚惊扰’为由,送往悦来客栈,姿态要做足,但切莫过于殷勤,以免示弱。”
“是,父亲。”赵莽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
司徒亮补充道:“还需加强城中戒备,尤其是库府、阵眼要害之处。幽影教接连受挫,毒蛛、鬼童子皆陨,其疯狂反扑,恐怕就在眼前。”
与此同时,狂风城地下,那处幽暗的据点内。
“砰!”厉山身前的石案被狂暴的邪气震得粉碎。他周身黑雾翻滚,修罗面具下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鬼童子这个蠢货!本座让他伺机试探,谁让他去正面刺杀了?还嫌我圣教丢的脸不够大吗?!”
下方跪伏的黑袍人噤若寒蝉。
厉山咆哮一阵,强行压下怒火,声音如同九幽寒冰:“那秃驴的实力,看来比预估的还要强。地仙……甚至可能是地仙巅峰!寻常手段已难以奈何。‘暗星’计划必须加快!魔君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一名黑袍人颤声回道:“回……回厉山大人,魔君大人已亲自前往‘幽冥渊’恭请‘骸骨魔尊’出关。魔尊大人已应允,不日便将驾临!”
“骸骨魔尊!”厉山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敬畏,“好!有魔尊大人出手,任那秃驴有通天手段,也难逃化为枯骨的下场!传令下去,所有潜伏人员,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完成所有‘蚀骨魔火’的接引准备!待魔尊一到,便是狂风城覆灭之时!”
幽绿色的鬼火疯狂跳动,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狂热的面孔。
“悦来”客栈,那间简陋的客房内,却仿佛与世隔绝,一片宁静。
妙光王佛盘膝而坐,对面是正在调息运功的净坚。经过连番激战与妙光王佛的疗伤,净坚不仅伤势尽复,体内愿力愈发精纯凝练,“金刚种子”也更加壮大,隐隐有破土发芽、显现更多玄妙的趋势。
“感觉如何?”妙光王佛平和的声音响起。
净坚睁开眼,目光湛然,恭敬道:“回老师,弟子感觉很好。愿力运转圆融无碍,对敌之时,心念一动,力量便自然勃发,尤其是守护之念,尤为清晰。只是……弟子愚钝,面对那鬼童子诡异的身法与毒功,仍觉应对颇为吃力,若非老师出手,恐已遭不测。”
妙光王佛微微颔首:“修行之路,本就是于磨砺中成长。你已做得很好。金刚种子,重在‘不动’与‘慈悲’。不动,是面对外境纷扰,心念如如;慈悲,是守护众生,亦包括降服自心烦恼。你今日独臂御敌,一步不退,已得‘不动’之雏形。至于应对之法,日后自会传授你相应的神通手段。”
“多谢老师教诲!”净坚心中欢喜,随即问道,“老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幽影教接连失利,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妙光王佛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重重墙壁,看到了城西某个方向:“因果牵引,该去那‘老陈铁匠铺’看一看了。”
净坚心中一凛:“老师,那里定然已是龙潭虎穴,幽影教必有埋伏,城主府恐怕也盯着,此时前去……”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更要去。”妙光王佛语气淡然,“陈掌柜因我师徒之故而遇害,此间因果,须得了结。况且,那里或许还藏着幽影教此番图谋的关键线索。至于埋伏……”他微微一笑,“若他们想现身,便让他们现身好了。”
净坚见老师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只是暗暗握紧了手中长棍。
午后,阳光略微西斜。妙光王佛与净坚离开客栈,并未掩饰行踪,径直朝着城西方向走去。他们的举动,立刻被各方眼线报了回去。
城主府内,赵罡收到消息,沉吟片刻,下令:“派一队精锐风狼卫,远远跟着,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插手,只做观察。另外,让‘听风楼’的人盯紧幽影教的动静。”
幽影教据点,厉山狞笑:“果然去了!哼,自投罗网!传令‘影杀’小组,按计划行事,务必将其引入绝杀之局!本座要亲自看看,这秃驴有何能耐!”
城西一带,相较于城东,更为破败杂乱。这里是贫民、流民以及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巷道狭窄曲折,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朽与危险的气息。
按照影长老提供的地址,师徒二人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道中。越靠近铁匠铺旧址,周围的气氛越发诡异。明明是大白天,却感觉格外阴冷,行人稀少,即便有,也是目光闪烁,行色匆匆。
终于,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他们看到了那间已然废弃的“老陈铁匠铺”。铺面不大,门板歪斜,上面布满了蛛网和灰尘,招牌早已不见,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痕。铺子周围静悄悄的,连寻常的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这里。
净坚凝神感知,低声道:“老师,周围至少有不下二十道隐藏的气息,杀气很重。铺子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和邪气,虽然被刻意处理过,但残留的怨念极深。”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铁匠铺,又看了看两侧高耸的、布满苔藑的墙壁,以及身后唯一的来路巷口,平静道:“很标准的埋伏之地。请君入瓮。”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咻咻咻——!”
无数淬毒的弩箭、飞针、铁蒺藜,如同疾风骤雨般,从两侧墙头、屋顶、甚至地面的伪装陷阱中暴射而出,瞬间封死了师徒二人所有闪避的空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与此同时,四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自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浮现,手持奇形兵刃,带着阴冷刺骨的杀意,从四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合击而至!他们的气息融为一体,竟隐隐构成一个邪恶的阵势,将妙光王佛与净坚牢牢锁定!
幽影教的杀局,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