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言的突然出现,让净坚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竟孤身穿越险地寻来,喜的是师弟伤势显然已无大碍,且多一人同行,面对黑风隘的险境也多一分照应。他连忙上前扶住净言:“净言师弟!你怎会在此?净坚师兄伤势如何了?”
净言气息微喘,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见到老师的激动,对净坚点头示意,快速回答道:“净坚师兄已无性命之忧,木叟前辈医术通神,隐曜的道友也提供了灵药,只是亏损过巨,仍需静养数月方能恢复元气。他心中焦急,却无力行动,特嘱托我务必尽快寻到老师,告知黑风隘凶险异常!”
他转向妙光王佛,双手奉上那块焦黑的布条,语气凝重:“老师,弟子一路追踪而来,在距此西北三十里外的‘毒龙涧’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现场残留的邪气极为浓烈,远超之前遭遇的敌人,更有数具风狼卫和不明身份修士的残骸。这布条是从一具被邪火焚毁大半的尸身上找到的,看其样式和这骷髅印记,极可能是幽影教高层信物!弟子怀疑,已有其他势力先我们一步与幽影教交上手,而且……损失惨重。”
妙光王佛接过布条,指尖愿力微吐,感知着其上残留的邪戾气息与那丝微弱却精纯的血煞怨念,目光微凝:“蚀骨魔火……看来是厉山麾下的‘蚀骨卫’出手了。此物是‘蚀骨卫’百夫长的标识。他们在此截杀其他探查者,意味着黑风隘的防卫已提升至最高等级。”
他抬眼看向净言,眼中带着赞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你一路行来,险阻重重,辛苦了。”
净言心中一暖,垂首道:“弟子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只是老师,幽影教显然已张网以待,我们是否……”
“既然来了,便没有回头之理。”妙光王佛打断他的话,语气平和却坚定,“净言归来,亦是缘法。你二人随行,正好彼此照应。”他目光扫过两位弟子,“净坚金刚初成,净言慧剑渐利,此去黑风隘,正可磨砺锋芒,印证所学。”
净坚与净言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与斗志,齐声应道:“弟子遵命!定当同心协力,护持老师,涤荡妖氛!”
“很好。”妙光王佛微微颔首,“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净言,你既从毒龙涧方向来,前方路径可还通畅?”
净言略一思索,回道:“回老师,毒龙涧邪徒虽已被肃清,但那条路靠近幽影教一处哨卡,恐已引起警觉。弟子来时发现一条废弃的古商道,绕行稍远,但更为隐蔽,可直通黑风隘侧翼的‘风吼崖’下。”
“便依你所言。”妙光王佛从善如流。当下,由净言在前引路,妙光王佛居中,净坚断后,师徒三人不再停留,迅速没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沿着净言所说的古商道疾行。
这条商道早已荒废多年,路面被杂草灌木覆盖,两旁是陡峭的山崖和深邃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的邪气与死寂感越来越浓,甚至偶尔能听到远方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不知名兽吼与能量碰撞的闷响。越靠近黑风隘,环境变得越发恶劣,土地呈现不祥的灰黑色,草木枯萎,溪流浑浊散发着异味,仿佛整片天地的生机都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
沿途,他们又遇到了几处小规模的战斗痕迹和陷阱残留,皆被妙光王佛以愿力轻易化解或绕过。净坚与净言默契配合,一个刚猛无俦,棍风扫荡邪祟;一个剑指凌厉,慧光破灭幻障,将零星遭遇的巡逻邪徒与邪化生物迅速清除,行动干净利落,显见连日来的实战让二人修为与配合都精进不少。
妙光王佛大多时间静观其变,只在必要时稍加点拨或出手清除一些隐藏极深的恶毒禁制。他更多的心神,用于感知地脉的异常流动与那“蚀渊吞灵大阵”运转时产生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法则涟漪。他手中的“镇岳盘”碎片共鸣愈发明显,指引着方向,也让他对那大阵的核心原理与薄弱环节有了更深的了解。
天色渐明,但黑风隘上空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翻滚不休的灰绿色邪云,阳光难以穿透,使得整个地区依旧昏暗如同黄昏。四周的温度也在不知不觉中下降,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
终于,在翻过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山脊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也令人心头巨震!
只见前方是一片广阔得令人压抑的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两座如同洪荒巨兽獠牙般的漆黑山崖,山崖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隘口——那便是黑风隘!隘口之中,并非寻常的山风,而是汹涌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墨汁般的浓稠邪气,其中更夹杂着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邪气如同瀑布倒灌,从隘口深处喷涌而出,直冲云霄,与那灰绿色的邪云连成一体,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盆地的巨大邪气漩涡!
而在盆地四周的山峦之上,赫然矗立着九根高达百丈的漆黑骨柱!骨柱不知由何种巨兽的骸骨制成,上面刻满了血红色的邪恶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不断抽取着大地深处的灵脉之力,转化为精纯的邪能,注入中央的邪气漩涡之中。隐隐可见,每根骨柱下方,都有大量的幽影教徒在忙碌值守,更有一股股强大的邪修气息盘踞其间,显然都是教中精锐。
整个盆地,已然化为一个巨大的、正在全力运转的邪阵祭坛!那“蚀渊吞灵大阵”的威势,远超想象,仅仅是远远望去,便让人神魂悸动,心生绝望!
“好……好可怕的邪阵!”净言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即便以他日渐坚定的心性,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所震撼。
净坚紧握长棍,手臂青筋隆起,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凝重:“这些邪魔!竟将天地灵脉扭曲至此!老师,我们……”
妙光王佛静立山脊,僧袍在邪风吹拂下猎猎作响,但他身形岿然不动,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那巨大的邪气漩涡和九根骨柱,仿佛在解析着其中运行的奥秘。他手中的“镇岳盘”碎片发出轻微的嗡鸣,传递出强烈的排斥与净化之意。
“九幽聚邪,逆乱阴阳。以地脉为薪,燃众生怨念,欲开噬渊之门……”妙光王佛缓缓开口,道出了那大阵的恶毒本质,“此阵已成大半,核心便在那隘口最深处的‘幽潭之眼’。若要破阵,需先断其九处邪源骨柱,再封堵幽潭之眼。”
他的目光扫过那九根骨柱,继续道:“九柱看似分立,实则气机相连,共成一体。破其一,余者皆会警觉,阵势亦会反扑。且每根骨柱必有强者坐镇,寻常方法难以速破。”
净坚与净言闻言,心情更加沉重。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妙光王佛忽然轻“咦”一声,目光投向邪气漩涡的某处边缘地带。只见那里邪气一阵剧烈翻滚,隐约传来法术轰鸣与喊杀之声,似乎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战斗!数道色泽各异的灵光(显然是正道修士)正在与大批涌出的幽影教徒和几头体型庞大的邪化妖兽厮杀,且战且退,似乎想要冲击某根骨柱,却被完全压制,处境岌岌可危!
“是其他前来破阵的道友!”净言眼尖,辨认出那灵光中有道门的清气和儒家的文华,“他们被困住了!”
妙光王佛目光微闪,瞬间做出了决断:“时机稍纵即逝。你二人在此稍候,隐匿气息,勿要轻动。贫僧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不待净坚净言回应,妙光王佛一步踏出,身形仿佛融入了风中,瞬间跨越数里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处战场的边缘。
只见场中约有十余名修士,服饰各异,分明是分属不同门派,此刻却被迫联合在一起,结成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型,苦苦支撑。为首一名老者,身着无极道宫道袍,手持拂尘,清光缭绕,赫然有炼虚合道巅峰的修为,但此刻嘴角溢血,显然已受内伤。另一侧,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儒修,祭出一卷竹简,口诵战诗,化出刀兵虚影杀敌,但文气黯淡,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周围,是数十名疯狂的幽影教徒和三头皮糙肉厚、喷吐毒火的蜥蜴状邪兽!
“坚持住!阵眼就在前方!毁了那骨柱,大阵威力必减!”那道袍老者嘶声喊道,但眼中已有一丝绝望。
就在一名幽影教小头目狞笑着挥刀斩向一名力竭的年轻修士脖颈时,一道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突然降临战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见妙光王佛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圈中心。他并未出手攻击,只是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了一段蕴含无尽慈悲与净化之力的般若心咒。梵音响起,如同清泉流淌,洗涤尘嚣。
刹那间,所有扑上来的幽影教徒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疯狂与戾气如同冰雪消融,转为茫然与痛苦,抱头嘶嚎,邪力溃散!那三头邪兽更是发出恐惧的哀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周身邪气被净化大半!
正准备拼死一击的正道修士们全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僧人。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众人,袖袍轻轻一拂,一股精纯平和的愿力如同春风般拂过所有受伤的修士。他们只觉一股暖流注入体内,伤势迅速好转,耗损的元气也在快速恢复!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此地凶险,不宜久留,速速退去。”妙光王佛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道袍老者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出手相救!不知大师尊号?可是隐曜请来的高人?”他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却又中正平和的力量,绝非邪魔,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贫僧妙光。并非隐曜所邀,云游至此,欲阻邪阵。”妙光王佛简单回答,目光却望向那根最近的骨柱,“此阵非蛮力可破,九柱一体,需寻其枢机。”
就在这时,那根骨柱方向,陡然爆发出一股强悍暴戾的邪气!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哪来的秃驴,敢坏本座好事!给我死来!”
只见一道黑影自骨柱下方冲天而起,裹挟着滔天黑绿色邪火,如同一颗陨星般直扑妙光王佛!来人气息凶悍,竟是一位贤者境(炼虚合道)巅峰的邪修头目!
众正道修士脸色大变,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压灭。
妙光王佛却面色不变,对那道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快速道:“带人向西撤退,山脊处有我弟子接应。”说罢,他转身面向那扑来的邪修头目,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凌空点出!
指尖愿力凝聚,并非刚猛霸道,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净化”、“瓦解”本源规则的寂灭佛指!
指风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点在那滔天邪火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那看似凶悍无匹的邪火,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熄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那邪修头目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狰狞的表情化为极致的惊恐,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邪力本源竟在对方一指之下飞速瓦解消融!
“不——!”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回去,重重砸在骨柱基座下,邪气溃散,生死不知。
全场死寂!所有幸存的正道修士都目瞪口呆,如同看待神迹!
妙光王佛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众人合十道:“快走!”
那道袍老者与中年文士如梦初醒,知道此地绝非久留之地,感激地看了妙光王佛一眼,不敢多言,立刻招呼幸存者,搀扶着向西急退。
妙光王佛则身形一闪,已回到净坚净言所在的山脊。
“老师!”两人连忙迎上。
“无妨。稍后会有一些道友前来,你二人接应一下,护持他们暂避。”妙光王佛吩咐道,目光再次投向那运转不休的庞大邪阵,眉头微蹙。救下这些人,虽是小善,却也打草惊蛇了。接下来,幽影教的反扑,恐怕会立刻到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远方,刺耳的警报声已从几根骨柱方向接连响起,更多的邪修气息被惊动,如同群狼苏醒,道道充满杀意的神识扫过山野,锁定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黑风隘的迷雾,已被悄然拨动,更猛烈的风暴,即将降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