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于焚城中心法坛连讲七日佛法,如同甘霖洒落焦土,悄然改变着这座城池的气象。城中弥漫的戾气与怨愤日渐消弭,百姓面容上的惊恐渐次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平和与希望所取代。烈阳帮上下,自帮主洪烈以降,对妙光王佛的恭敬之心日盛,不仅因其神通,更因那直指人心的慈悲与智慧。帮中原本暴躁好斗之风,在佛法的熏染下,竟也显出几分收敛与自省。
然而,妙光王佛心知,焚城之因果暂告一段落,更大的缘法却已悄然牵动。那日地脉深处一闪而逝的阴邪意念,以及净言后续探查到的、关于幽影教残余势力正通过隐秘渠道向北俱芦洲方向遁走的线索,无不预示着风暴并未平息,只是转移了方向。北俱芦洲,魔元帝国盘踞之地,幽影教势力根深蒂固,此去必是龙潭虎穴。
第八日清晨,讲法完毕,万千信众恭敬礼拜后渐渐散去。妙光王佛并未如常返回静室,而是对侍立一旁的洪烈道:“洪帮主,焚城局势已定,众生渐安。贫僧在此间缘分暂了,需往北一行。”
洪烈闻言,虽心中不舍,却早知妙光王佛非池中之物,焚城留不住真龙,当即恭敬道:“大师云游天下,普度众生,洪某不敢强留。只是北俱芦洲乃魔元帝国腹地,幽影教经营日久,凶险异常。大师若有所需,烈阳帮愿效犬马之劳,供大师驱策!” 说罢,他递上一面赤焰令牌,“此乃我帮客卿最高信物,持此令,在北俱芦洲凡有我帮暗桩据点之处,大师皆可调遣人手,获取情报。”
妙光王佛并未推辞,接过令牌,颔首道:“洪帮主有心了。世间纷扰,皆因缘起。此去北地,亦是缘法。帮主日后当以慈悲为念,约束门下,护佑一方,使焚城真正成为安宁之地,方不负此番际遇。”
“洪某谨记大师教诲!必当时时警醒,以大师为楷模!”洪烈郑重应诺,又命人备上充足的金银、丹药、地图等物。妙光王佛只取了地图与些许清水干粮,其余皆婉拒,言说“出家人,一钵一杖足矣”。
当日午后,妙光王佛师徒三人便悄然离开了焚城。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唯有洪烈与几名核心长老送至城外十里长亭,依依拜别。许多受过恩惠的百姓闻讯赶来,远远跪拜,目送那白衣身影消失在北方天际,口中喃喃祈愿大师平安。
离了焚城,一路向北,地貌逐渐变化。灼热的戈壁荒漠被起伏的丘陵与稀疏的草原取代,气候也渐渐转凉。官道上往来的商队明显减少,且多是护卫森严、神色警惕的大商队,可见北地不太平。途中经过几个小镇,皆显得萧条冷清,关卡盘查严密,魔元帝国的狼头旗迎风招展,透着股肃杀之气。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断魂峡”的险要之地。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仅有一线天光透入,乃是通往北俱芦洲腹地的必经之路。刚入峡谷不久,便闻前方传来兵刃交击与呵骂之声。
净坚凝神望去,只见一队约二三十人、护卫着几辆大车的商队,被百余名衣着杂乱、面目凶狠的马贼团团围住。商队护卫虽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已有多人伤亡,车队中央一辆华贵马车旁,一名老者正护着一位看似主家小姐的少女,情况岌岌可危。
“老师,是‘血狼团’的人,北地一股凶悍马贼,专劫过往商旅。”净言低声道,他一路留意,已对北地势力有所了解。
妙光王佛目光扫过战场,看到那些马贼刀下的亡魂与商队众人眼中的绝望,轻叹一声:“净坚,去吧。”
“弟子遵命!”净坚早已按捺不住,身形一动,如猛虎下山,直冲战场核心。他人未至,声先到:“兀那贼子,光天化日,拦路抢劫,还不束手就擒!”
那马贼头领见又来一人,还是个和尚,狞笑道:“又来个送死的秃驴!兄弟们,连他一块宰了!” 顿时有十余名马贼调转马头,挥舞弯刀向净杀来。
净坚不闪不避,手中长棍化作一道金色旋风,“金刚伏魔棍法”施展开来。但听“砰砰”连响,冲来的马贼人仰马翻,筋断骨折,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他棍下留了分寸,只伤不杀,将其击晕或击退。
那马贼头领见状,又惊又怒,亲自拍马舞刀来战。此人修为不弱,已达炼气化神(秀才\/居士)中期,刀法狠辣,带着一股血腥煞气。净坚冷哼一声,愿力灌注长棍,一式“金刚杵·镇邪”,棍头精准点中刀锋。
“铛!” 一声巨响,马贼头领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虎口崩裂,弯刀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离鞍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首领被擒,其余马贼顿时士气崩溃,发一声喊,四散逃窜。净坚也不追赶,任由他们逃走。
商队众人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纷纷上前向净坚叩谢。那老者护着少女走来,躬身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老朽乃北地‘四海商行’管事福伯,这位是我家小姐。若非大师出手,我等今日必遭毒手!”
净坚合十还礼:“路见不平,份内之事。诸位不必多礼。” 他引着众人来到妙光王佛面前。
福伯与那小姐见到妙光王佛气度,知是真正高人,更是感激涕零,就要大礼参拜。妙光王佛袖袍轻拂,托住二人,温言道:“施主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诸位受惊了,且收拾行装,速离这是非之地吧。”
那小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惊惶的面容,约莫二八年华,她看着妙光王佛,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怯生生道:“多谢圣僧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可否请问圣僧法号?欲往何处去?”
妙光王佛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澈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平和道:“贫僧妙光,云游之人,随缘而行。”
小姐闻言,眼中光彩更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福伯轻轻拉住。福伯阅历丰富,心知此等人物非是寻常商贾之家可攀附,再次道谢后,便指挥人手救治伤员,收敛尸体,准备尽快离开。
妙光王佛师徒三人则先行一步,继续北行。经此一役,净坚的“金刚手段”与妙光王佛的“菩萨心肠”相结合的行事风格,愈发纯熟。
又行数日,逐渐深入北俱芦洲腹地。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与煞气愈发浓郁,民风也越发彪悍。沿途所见村落城镇,多建有防御工事,百姓眼神中带着警惕与坚韧。这一日,前方出现一座雄城,名为“黑曜城”,乃是魔元帝国边境重镇,城墙高耸,以黑色巨石垒砌,旌旗招展,守卫森严。
入城时,盘查极其严格,尤其对僧道打扮之人更是多方刁难。妙光王佛气度超凡,守卫虽不敢过分,却也盘问良久,方才放入城中。
黑曜城内,建筑粗犷,街道宽阔,随处可见身配刀剑、气息凶悍的武者,以及一些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修士,显然是幽影教活跃之地。市集虽也繁华,却透着一股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气息。
师徒三人寻了一间看似干净的客栈住下。净言外出打探消息,净坚守护老师。傍晚时分,净言带回消息:“老师,据城中暗桩(烈阳帮)回报,近日确有可疑人物暗中汇聚,似乎在策划什么。另外,听闻魔元帝国国师,‘玄骨真人’不日将驾临此城巡视。此人是幽影教在帝国的公开代言人,修为深不可测,恐已是地仙(护法神\/翰林)境界。”
妙光王佛微微颔首,并不意外。他神识微展,已感应到城中数股强大的气息潜伏,其中一股阴寒诡谲的气息,尤其引人注目,似乎正在暗中窥探他们。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来了,便看看这北地风云如何变幻。”妙光王佛平静道,“净言,你继续留意城中动向,尤其是与幽影教、魔元皇室相关的消息。净坚,夜间警惕些。”
“弟子明白!”二人齐声应道。
是夜,月黑风高。三更时分,客栈屋顶传来极其细微的瓦片轻响。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向妙光王佛所住的静室窗口。黑影手中扣着一枚淬有剧毒、细如牛毛的“无影针”,正要有所动作。
突然,静室内传来一声平和的声音:“施主既来,何不进来一叙?”
黑影浑身一僵,显然没料到对方灵觉如此敏锐。他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就要融入夜色遁走。
然而,他刚退一步,便撞在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愿力墙壁上!同时,净坚的身影已如铁塔般挡在了他的退路上,长棍斜指,杀气凛然:“藏头露尾的鼠辈,留下吧!”
黑影知道行迹败露,厉喝一声,身形炸开,化作数道黑烟,分不同方向逃窜,竟是极高明的遁术。
妙光王佛并未起身,只是隔空一指点出。一道凝练的般若慧剑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其中一道最为凝实的黑烟核心。
“噗!” 黑烟中传出一声闷哼,一道人影从半空跌落,现出身形,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神阴鸷的黑衣人,胸口一道剑伤,邪气正在被愿力迅速净化。他惊恐地看着静室方向,咬牙道:“妙光……你……你竟敢伤我圣教使者……”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妙光王佛的声音从静室中淡淡传出,“贫僧此行,为度有缘,亦为斩断邪缘。若再行窥探之举,休怪贫僧登门拜访。”
那黑衣人不敢多言,挣扎着爬起,化作一道黑烟,狼狈遁走。
净坚看向静室:“老师,为何放他离去?”
“小卒而已,杀之无益。留他报信,亦可敲山震虎。”妙光王佛道,“看来,我们一到北地,便已被人盯上了。此后行程,需更加谨慎。”
北俱芦洲的帷幕,就此拉开。等待妙光王佛师徒的,将是比焚城更为错综复杂的局势与更为凶险的挑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