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一番深谈,铁木真皇帝虽未完全摒弃对力量的追求与对寿命的本能渴望,但妙光王佛关于“圣王之道”、“德泽不朽”的阐述,确实如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他雄才大略,自然明白,若真能既保有强大国力,又能赢得万民归心,青史留芳,这无疑是比单纯武力征服和苟延残喘更值得追求的境界。尤其是有妙光王佛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从旁协助,或许真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送走妙光王佛后,铁木真独坐殿中,沉思良久。次日清晨,他便颁布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诏令:
一、 鉴于慈济院蒙受不白之冤,特赐金帛千匹,灵药百箱,助其重整善业,抚恤受难者。
二、 责令有司重审近日因“勾结乱党”、“诽谤圣教”等罪名下狱的若干案犯,强调证据确凿,不得刑讯逼供。
三、 减免北地三郡因去年雪灾而拖欠的赋税,并拨发粮种,助其恢复生产。
四、 明令约束各部族与驻军,不得肆意劫掠往来商队与弱小部落,违者严惩不贷。
这些诏令,虽未触及帝国根本,却已释放出与以往强硬压榨风格迥异的信号。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深受幽影教与酷吏之苦的中下层官员和百姓,暗中拍手称快,看到了些许希望。而与幽影教勾结甚深、惯于横征暴敛的权贵集团,则感到极大的不适与警惕,纷纷设法打探皇帝态度骤变的原因。
静思苑内,妙光王佛感知到城中气运的细微变化,微微颔首。铁木真能有此心,并能迅速付诸行动,已属难得。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阻力必然接踵而至。
果然,诏令颁布不过两日,各种明里暗里的抵制便出现了。有大臣在朝会上以“国库空虚”、“恐损国威”为由,对减免赋税和赏赐慈济院提出异议;有军方将领抱怨军纪约束“挫伤士气”;更有幽影教的残余势力在暗中煽风点火,散布谣言,称皇帝已被“妖僧蛊惑”,欲背弃祖制,毁帝国根基。
玄都城内,暗流再次涌动。
这一日,净言依例在苑门外为几名前来求教的宫中杂役讲解静心之法,忽见一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老妇,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哭喊着冲破侍卫的阻拦,扑到苑门前磕头不止:
“圣僧!活菩萨!求求您救救我孙子吧!他……他吃了毒蘑菇,快不行了!城里的医师都说没救了……求您大发慈悲啊!”
那孩童面色青紫,呼吸微弱,显然中毒已深。侍卫欲上前驱赶,被净言制止。他上前查看,眉头紧蹙,此毒剧烈,已侵入心脉,寻常医术确难回天。他不敢怠慢,急忙入内禀报。
妙光王佛缓步而出,目光落在那孩童身上,眼中悲悯之色闪过。他未多言,俯身伸出右手,掌心温润的愿力如同初阳融雪,轻轻笼罩住孩童。精纯平和的慈悲愿力透体而入,精准地包裹、净化着那些肆虐的毒素,同时滋养着受损的脏腑经脉。
不过片刻,在老妇和周围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孩童脸上的青紫迅速褪去,呼吸变得平稳有力,竟睁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活了!活了!谢谢活菩萨!谢谢活菩萨!”老妇喜极而泣,抱着恢复生机的孙子连连叩头,额角磕出血印犹不自知。
此事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玄都城!“静思苑圣僧举手之间救活濒死孩童”的消息,比任何诏书都更具冲击力,瞬间点燃了底层百姓心中最大的渴望与崇敬。此后数日,静思苑外,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从城中乃至周边村落赶来的贫苦百姓和伤病者,他们不敢喧哗,只是默默地跪在远处,朝着苑门方向叩拜,眼中充满了期盼。
净言请示妙光王佛。妙光王佛道:“众生皆苦,我佛慈悲。可在苑外设一粥棚,每日施粥一次。你与净坚轮流值守,遇有急症重伤、药石罔效者,可引来见我,但需告知,生死有命,不可强求。”
于是,静思苑外,每日清晨便排起长队。一碗热粥,对于许多饥寒交迫的贫民而言,已是莫大恩惠。更有少数被净言判断为“药石罔效”的重症者,被引入苑中,得妙光王佛以无上愿力救治,虽非人人能救回,但每每有起死回生之奇迹发生。
静思苑门前,渐渐成了玄都城中一处奇特的景象:一边是庄严肃穆、戒备森严的皇宫禁地,一边是汇聚着贫苦与希望、弥漫着粥香与祥和气息的“圣地”。妙光王佛的声望,在底层民众中达到顶峰,“圣僧”、“活佛”之名深入人心。
然而,此举也触动了某些势力的敏感神经。
一日,净坚在施粥时,发现粥桶被人投毒!若非他灵觉敏锐,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投毒者手法隐秘,显然是修行中人所为。
又过几日,一群酗酒闹事的彪悍武士,故意冲击粥棚,打翻粥桶,殴打排队百姓,口中污言秽语,直指妙光王佛“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净坚怒不可遏,出手将其制服,交由宫中侍卫。然而,这些武士背景复杂,牵扯到某个与幽影教有旧的部落权贵,最终不了了之。
更隐晦的攻击则来自舆论。城中开始流传一些恶毒谣言:称妙光王佛救治百姓是假,实则在用邪法汲取生魂修炼;称其施舍的粥饭中被下了迷魂药,意图控制人心;甚至称其与境外势力勾结,欲里应外合颠覆魔元帝国……
这些谣言在暗中有心人的推动下,传播极快,试图抹黑妙光王佛的形象,离间其与皇帝及百姓的关系。
面对这些伎俩,妙光王佛始终淡然处之,不为所动,依旧每日静坐,偶尔救治有缘。净坚、净言则更加警惕,牢牢守护着静思苑的安宁。
这一日,铁木真皇帝微服来到静思苑附近,远远看着那排成长队的百姓和井然有序的粥棚,看着那些百姓脸上真挚的感激与眼中的希望,再听到身边心腹汇报的关于种种针对妙光王佛的龌龊手段,他沉默了良久。
回到宫中,他再次颁布诏令:增拨粮米,支持静思苑施粥;严查粥棚投毒及冲击事件,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并公开斥责“谣言惑众者”,言“妙光大师乃朕贵宾,德行高洁,再有诽谤者,以欺君论处!”
皇帝的态度,暂时压制了明面上的风波。但暗地里的敌意,却更加汹涌。
这日深夜,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诡异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静思苑外墙根下。他并非要闯入,而是取出一件形状古怪、布满孔洞的黑色骨器,对准苑内,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节奏吹奏。没有声音发出,却有一股无形无质、专门针对神魂、能引发生灵内心最深恐惧与狂躁的次声魔音,穿透墙壁,向苑内弥漫而去!
此乃幽影教残留的邪修高手,奉命以邪术暗算,即便不能伤人,也要扰得妙光王佛师徒心神不宁,无法静修。
然而,魔音刚侵入苑内不过数尺,便如同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苑内,妙光王佛依旧静坐,周身自然流转的祥和愿力场,已将一切邪祟干扰隔绝在外。他甚至未睁眼,只是对守夜的净坚传音道:“东南墙外,百步之遥,柳树下。”
净坚早已察觉异常,得师指点,身形如电射出苑墙,果然见那黑影正自惊疑不定。净坚怒喝一声,长棍挟风雷之势砸下!那邪修大惊,慌忙抵挡,却哪是净坚对手,不过三合,便被一棍击碎邪器,震伤经脉,狼狈遁走。
净坚并未追击,返回禀报。妙光王佛淡淡道:“跳梁小丑,不必理会。彼等技穷,方行此龌龊之举。我等持心正道,静观其变即可。”
屡番手段皆告失败,暗处的敌人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静思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施粥与救治仍在继续,妙光王佛的声望日益稳固。
然而,数日后,一名身着华贵部落服饰、面色倨傲的老者,却带着一份精美的拜帖和重礼,来到了静思苑门外。他自称是北方“苍狼部落”的大祭司,慕名而来,欲与妙光王佛“论道”。
净言接待了他,察觉此人气息阴晦,虽极力掩饰,但仍有一丝与幽影教同源的邪力波动,且其眼神闪烁,显然不怀好意。便以“老师静修,不见外客”为由婉拒。
那老祭司也不纠缠,冷笑一声,留下礼物便告辞而去。然而,他离开后不久,静思苑周围的气氛便开始变得有些异样。一种极其隐晦、却范围极广的厌胜诅咒之力,开始如同薄雾般笼罩四周,试图潜移默化地破坏此地的祥和气场,扭曲生灵心志。
这一次,敌人的手段更加高明,不再强攻,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妙光王佛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穿透院墙,看到了那无形蔓延的诅咒阴霾。
“看来,须得稍作清理了。”他轻声自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