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一步踏入静心苑,苑内景象与外界的祥云仙宫略有不同,更显清幽。但见奇花异草,瑶草喷香,一湾清澈见底的灵泉蜿蜒而过,泉边有几间古朴雅致的精舍。此处灵气盎然,宁静祥和,正是滋养魂灵的绝佳所在。他神识微动,已感知到精舍内那一缕与他血脉相连、既熟悉又因岁月与生死而略显陌生的魂灵气息,正沉浸在一种安详的休眠之中。
他并未立即惊扰,只是缓步至灵泉边一株亭亭如盖的菩提仙树下,安然跌坐于一方天然形成的青玉蒲团之上。此树并非人间菩提,乃天界灵根,枝叶间自有清辉流转,道韵天成。妙光王佛合上双目,并未诵经,亦未持咒,只是将身心与这方天地相融,自然进入甚深禅定。
然而,就在他坐定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纯净至极、慈悲浩瀚的大觉愿力,便以他为中心,如水中涟漪般,无声无息地向着整个天界,乃至穿透层层虚空,向着无尽遥远的十方世界弥漫开去。这愿力并非召请,更非示威,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如同日月之光,普照万物,有感皆通。
几乎在同一瞬间,天界各处,产生了玄妙的感应。
先是静心苑周边区域,那些司职洒扫、照料园林的低阶仙官、力士、仙女,无论正在做什么,皆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活计,面露祥和,身不由己地朝着静心苑的方向恭敬行礼,而后步履轻盈,却又井然有序地汇聚而来,安静地跪坐在苑外云海之上,眼中充满了虔诚与渴望。他们是天界最基础的存在,对此等纯净的慈悲愿力最为敏感。
紧接着,更远处,负责行云布雨的云雨司、执掌星辰运转的巡天司、记录功过的文昌司、医治仙草的百草园……乃至镇守各方天门的天将、各殿阁的侍香童子、诸多闲散的下界飞升不久的散仙,皆心生感应。或驾云,或乘风,或施展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他们并未进入静心苑,只是在外围的云台、虹桥、乃至远处的仙山之上,寻处静坐,默默望向苑中那株菩提树下白衣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求知。这些便是此界天庭的中、低位神灵。
与此同时,妙光王佛的愿力穿透了此方世界的壁垒,抵达了不可知不可测的遥远虚空。
十方世界,无量佛国之中。
东方妙喜世界,金色佛光普照,国中菩萨皆具大欢喜。一位正在为众生说法的维摩诘居士(实为大菩萨),忽有所感,停下讲法,对座下菩萨弟子微微一笑:“善哉,彼土有佛出世,演大慈悲音,我等当前往随喜。” 说罢,身形微动,一道化身已跨越无尽时空。
南方欢喜世界,宝树行列,出和雅音。一位以智慧善巧着称的善财童子(已证菩萨位),正在参访善知识,心生感应,面露欢喜,合十礼拜,亦分出一念,循愿力而来。
北方莲花庄严世界,药王菩萨、药上菩萨 正在探讨医术精要,感应到此界愿力中蕴含的深切慈悲,相视点头,化身前往。
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净土),观世音菩萨 于紫竹林中静坐,大势至菩萨 于光明池畔经行,同时心生感应。观世音菩萨杨柳轻拂,微笑自语:“缘起微妙,彼方法王子,为母说法,宣说地藏宏愿,我等当前去护持听闻。” 一道慈悲化身悄然离去。大势至菩萨亦点头,化身随行。
更有虚空藏菩萨(主智慧福德)、金刚手菩萨(主大势力)、除盖障菩萨(主消除业障)、无尽意菩萨(主悲愿无穷)等来自不同佛国、各具殊胜愿行的大菩萨,皆因感念此法缘殊胜,与地藏菩萨愿力相契,纷纷显化分身,穿越无量世界,降临此方天界。
一时间,静心苑外的天空,并未显现惊天动地的异象,却自然汇聚了无法形容的庄严气象。十方菩萨的化身,或显慈悲相,或显智慧相,或显勇猛相,或坐莲台,或乘瑞兽,或显化清净光团,各自散发着无量光明与祥和气息,将那片空域映照得如同琉璃般纯净透彻。他们彼此间以心印心,并无言语,只是静静地悬浮虚空,准备聆听。此乃十方菩萨来集。
而此界天庭的中低位神灵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他方菩萨圣众?虽只是化身,那浩瀚的慈悲与智慧气息,已让他们心醉神迷,又肃然起敬,纷纷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苑内,妙光王佛似无所觉,又似洞悉一切。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和地望向那精舍方向,仿佛穿透门墙,看到了其中安眠的魂灵。他并未直接对其母说话,而是如同平常讲法一般,声音平和地开口,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静心苑,传到了苑外每一位聆听者的心田深处,无论神灵还是菩萨。
“善哉善哉。”他先诵圣音,定此说法之基调,乃佛法范畴。
“宇宙万有,缘起性空。众生沉沦,皆因无明所覆,烦恼所缠,造业受报,轮回不息。然,诸佛菩萨,以大慈悲故,发宏深誓愿,于无边苦海中,作大船师,救度众生。”
他并未直接切入地藏菩萨本愿,而是先从根本教义谈起,为后续内容奠定基石。苑外,十方菩萨微微颔首,此是正见。诸神亦凝神细听。
“诸佛菩萨愿力,各有侧重,同归慈悲。有佛发愿,成就净土,接引众生,横超三界,如阿弥陀佛。有菩萨发愿,寻声救苦,普门示现,如观世音菩萨。” 他简要提及已宣说过的愿力,作为引子。
随即,他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一种深沉的悲悯:
“然,三界之中,有一处所,苦难最重,业障最深,众生最为愚痴刚强,几乎永无出期。此地便是幽冥界,尤其是大地狱之中。”
提及“地狱”二字,苑外诸神皆感一股寒意,即便是菩萨化身,光芒亦微微流转,显是关注。
“地狱之苦,非言语能形容。烈火焚身,寒冰刺骨,刀山剑树,铜柱铁床……无量诸苦,瞬息不停。堕此地者,多因生前造作极重恶业,嗔恨炽盛,悭贪嫉妒,不信因果。其苦虽剧,其性本空,然迷者执实,受苦无尽,求出无期。”
妙光王佛的描述,让听者如同亲临其境,心生怖畏,更生慈悲。不少神灵面露不忍之色。
“于此最极苦处,最暗深渊,却有一位大菩萨,发下世间最宏大、最坚韧、最不可思议之誓愿,常住其中,救度罪苦众生。” 妙光王佛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肃穆,仿佛在宣说一个伟大的秘密。
“这位菩萨,即是地藏王菩萨。”
当“地藏王菩萨”名号被宣出的刹那,整个静心苑内外,时空仿佛微微一凝。苑外虚空中,十方菩萨化身的光芒齐齐绽放,表示敬意。诸神亦屏住呼吸。
妙光王佛继续道,声音如同洪钟,敲击在每位听者心上:
“地藏菩萨于无量劫前,便已证得如同十地菩萨的至高果位,本可成佛。然,菩萨见地狱众生受苦惨状,心生无量悲悯,遂在诸佛前发下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诸神与菩萨心间!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慈悲!甘愿放弃即刻成佛的荣耀,永驻最黑暗苦难之地,只为度尽最顽劣的众生!
不待众人从震撼中回神,妙光王佛便开始详述地藏菩萨的殊胜功德与本愿,他依据其所证所知,娓娓道来:
“地藏菩萨,因其‘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故得此名。其威神誓愿,不可思议,巍巍浩浩,远超衡量。”
“菩萨曾于师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前,发愿度尽众生方成正觉;又于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像法之中,身为婆罗门女,为救度堕入地狱的母亲,大兴供养,至诚念佛,以其至孝功德,不仅令母得脱地狱,更使无间地狱罪人,悉得超生……”
他讲述地藏菩萨过去生中为光目女、为国王等种种化身,为救度父母、为利益众生所发之广大誓愿与所行之难行能行之事迹。尤其强调其“孝道”圆满,以此因缘,发愿救度一切罪苦众生,将孝心扩展为对一切如母众生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是故,地藏菩萨与娑婆世界众生,因缘极深。于此世界,佛陀涅盘后,弥勒成佛前,无佛时代,地藏菩萨受佛嘱托,教化度脱一切众生,令其不堕恶道。” 妙光王佛的声音充满了对菩萨愿行的赞叹。
就在妙光王佛讲到地藏菩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担当精神时,异变陡生!
静心苑上方的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无量无边的、温和而坚韧的慈悲光明!这光明并非耀眼夺目,却深沉厚重,仿佛能承载一切苦难,照破一切黑暗。光明中,一尊菩萨法相自然显现。
此菩萨现比丘相,头戴毗卢冠,身着袈裟,左手持如意宝珠,右手持九环锡杖,跌坐于千叶宝莲之上。其相好庄严,慈悲无尽,眼神中充满了对众生尤其是地狱苦难众生无尽的怜愍与救度之心。周身散发出的愿力,厚重如大地,深广如秘藏,正是那“安忍不动,静虑深密”的体现。
正是此方世界的大愿地藏王菩萨,应妙光王佛说法之缘,亲身降临!
地藏菩萨的法相一现,十方来集的菩萨化身皆放光致礼,口称“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苑外诸天神灵,更是慌忙跪拜,心生无限敬仰。
地藏菩萨目光垂视妙光王佛,并无居高临下之意,反而充满平等与赞许,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厚重,直指核心:“妙光如来,善说贫僧愿行。然,地狱众生,业重障深,刚强难化。贫僧虽发宏愿,然众生界不尽,地狱实难顿空。敢问如来,当以何方便,究竟度脱如是等极重罪苦众生?”
地藏菩萨直接以“如来”敬称妙光王佛,并提出了一个极其深刻的问题:地狱众生极难度尽,究竟有何妙法可彻底救度?
这一问,顿时让所有听法者心神紧绷,知道真正的法义论辩,此刻方才开始。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菩提树下,那白衣如雪的身影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