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皇帝登基大典与敕封妙光王佛的盛况余温未散,玉京城却并未就此沉溺于庆典的喧嚣。新朝的车轮,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亟待解决的万千政务,隆隆驶向前方。紫宸殿上的山呼万岁犹在耳畔,但丹陛之下,波谲云诡的朝堂暗涌,已悄然取代了表面的祥和。
十月初十,大朝会。
永兴皇帝夏宸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沉静而锐利,扫视着下方肃立的文武百官。经过登基前夜的清洗与封赏,朝堂格局已然一新,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新帝并未过多沉湎于歌功颂德,在简短的朝贺仪式后,便直入主题。
“众卿平身。”皇帝声音平和,却带着掌控全局的力量,“新朝伊始,百端待举。前日栖霞山之变,妖邪猖獗,几倾社稷,此乃警钟长鸣!朕虽登基,然内忧外患,未尝稍减。幽影邪教,潜伏暗处,亡我之心不死;四方邻邦,虎视眈眈,亦需谨慎防范。今日朝会,首议军政、吏治、民生三要务。”
他首先看向兵部尚书:“李爱卿,北境魔元近来可有异动?边关防务,将士粮饷,需得万无一失。”
兵部尚书李肃出列,躬身奏报:“启奏陛下,据边关急报,魔元铁骑近日确有频繁调动迹象,似在演练大规模战阵。边军已加强戒备,然军械粮草,尤需补充……”
“准。”皇帝打断道,“着户部、兵部会同办理,十日之内,拟定详案,确保边关供应充足,将士无后顾之忧。另,传朕旨意,擢升镇北将军赵破虏为北境大都督,总揽北疆军政,赐假节钺,有临机专断之权!”
这道任命干脆利落,彰显了新帝对军务的熟悉与对边关大将的信任,也透露出对北方威胁的高度警惕。
接着,皇帝目光转向吏部与都察院:“吏治乃国之根本。前番清查,虽惩处一批蠹虫,然吏治清源,非一日之功。吏部当严考成之法,都察院须广开言路,明察暗访。若有贪腐渎职、结党营私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朕要的,是能实心任事、清廉自守的干吏,而非只会阿谀奉承的庸才!”
“臣等遵旨!”吏部尚书与都察院左都御史齐声应诺,感受到新帝整顿吏治的决心。
最后,皇帝谈及民生:“民为邦本。近日邪祟为患,京城百姓受惊,春耕在即,南方水患亦需预防。户部当尽快核查各地仓廪,工部须提前修缮水利。传朕旨意,永兴元年,天下赋税减免一成,与民休息。另,从内帑拨银五十万两,用于抚恤栖霞山罹难工匠家属及受扰百姓。”
减免赋税、拨银抚恤,此举无疑将极大提振民心,巩固新帝的威望。群臣山呼“陛下圣明”,不少官员面露感佩之色。
然而,朝堂议政并非今日的全部。退朝之后,皇帝于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僧录司主官周文渊、天师府张天师,以及新任礼部尚书(原孔祭酒晋升)。这是一次小范围的、关乎新朝意识形态走向的秘议。
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褪去朝会时的威严,语气缓和许多:“三位爱卿,今日并非朝议,姑且畅所欲言。新朝鼎立,儒、佛、道三教并尊,乃朕之国策。然,如何使之相辅相成,共辅王化,而非相互倾轧,徒生内耗,还需三位鼎力相助。”
周文渊率先开口,他手持初步拟定的《僧录司则例》草案:“陛下,佛法初兴,重在引导。臣以为,当以戒律清规为本,明确僧尼度牒发放、寺庙管理、法事仪轨,使其有章可循,有法可依。护国寺建造,亦需定下章程,使其成为天下寺院之楷模,而非竞相奢靡之端。如此,方可令正法久住,邪说不侵。”
皇帝颔首:“周爱卿所虑周详。僧录司之设,意在管理,亦在护持。章程务必严谨,朕准卿所奏,细则可再与礼部、祠部详议。”
礼部尚书(孔祭酒)沉吟道:“陛下,儒家之道,在于教化人心,敦睦人伦,维系纲常。朝廷取士,仍以儒术为根本。臣以为,三教并尊,需有主次。当以儒学立国,释、道化民。如此,则秩序井然,国本稳固。” 他此言,隐隐有提醒皇帝勿要过度倚重佛法的意味。
皇帝微微一笑:“孔爱卿言之有理。经世致用,治国安邦,确需儒术。然,佛法之治心导善,道法之养生祈福,亦不可或缺。三者并非对立,犹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朝堂取士,自是儒门为本;然教化百姓,可多途并进。望礼部能统筹协调,使三教各展其长,共襄盛举。”
张天师一直静听,此时方缓声道:“无量天尊。陛下圣明,洞悉三教皆有益于世。我道门历来清净无为,和光同尘。然,丹道医术、星象占卜、祈福斋醮,亦为皇室与百姓所需。贫道唯愿陛下,在尊崇佛法之际,亦能念及道门绵延千年,于延年益寿、观测天象、安定人心方面,亦有微劳。” 话语平和,却点出了道门的独特价值与存在感。
皇帝正色道:“天师过谦了。道门渊源流长,朕深知。皇家祭祀、太医署、钦天监,皆离不开道门高真。朕对三教,必当一视同仁。日后国家大典、祈福消灾之事,仍依古制,由道门主持。天师府若有何需,亦可直奏于朕。”
张天师闻言,心中稍安,稽首称谢。
这次秘议,虽未达成具体协议,但明确了新帝“三教并尊、各有侧重、朝廷统筹”的基本思路,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摩擦预设了缓冲框架。
与此同时,城西祠院却仿佛置身于另一重天地。外界的喧嚣与朝堂的暗涌,似乎都被那无形的宁静气场所隔绝。妙光王佛依旧每日升座讲法,所涉内容愈发深邃,开始系统阐述“缘起性空” 的奥义,引导弟子观照诸法无常、无我的本质。对于朝廷的敕封与护国寺的兴建,他从未在讲法中提及,仿佛那只是尘世中一段寻常因缘。只有当僧录司官员或宫内使者前来请示章程细节时,才由净言、净坚出面,依“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的原则,平和应对,一切以不违国法、不妨修行、利益众生为准绳。
这一日讲法后,一位新近皈依、原为书生的居士疑惑问道:“世尊,陛下如此尊崇佛法,是否意味着我佛门弟子,亦当积极入世,辅佐王政?”
妙光王佛淡然答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陛下尊佛,是护法因缘,乃众生福德。我辈学人,当以弘法利生为要。若有机缘,能以佛法智慧劝导君王行仁政,自是善莫大焉。然,需知位高则危,名盛则谤。若执着于权势名利,便是心随境转,背离修行根本。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所能为。但能安守本位,净化身心,以言传身教化导众生,便是真报佛恩、报国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这新朝初立、万象更新之际,遥远的北境,魔元帝国金帐王庭内,一场针对大夏的阴谋正在酝酿。而玉京城地底深处,幽冥法王那缕残存的神念,正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与北方某股强大的邪恶气息取得了联系。
“桀桀桀……夏宸小儿,皇位还没坐热吧?妙光秃驴,且让你再得意几日……待我主‘噬界幽魇’ 与魔元‘狼神’ 的力量联合,便是你大夏倾覆,佛法寂灭之时!九寰界,终将永堕黑暗!”
新朝的第一缕阳光,已照亮了玉京城的殿宇楼阁,但潜藏在光明下的阴影,却也愈发深邃。永兴皇帝能否驾驭这艘巨轮,冲破暗礁险滩?佛法在这新朝之中,又将迎来怎样的机遇与挑战?一切,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