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旁,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顶华贵璀璨的凤冠。
——徐敬淮让人送来的。
华丽璀璨,尊贵耀眼。
是对她最后的祝福么。
还是,哥哥送妹妹的订婚礼物。
妆造结束。
坐在椅子上任人打扮了一早上的宁笙,才缓缓走出房间。
徐家整个庭院都是张灯结彩。檐下挂满了囍灯笼,处处可见的鸳鸯结,和大红的囍字。
一派喜气洋洋。
宁笙穿着红色喜服,一对精致繁复的绣金凤凰从裙摆盘旋至腰身,明艳动人。
长发挽起,插一对唯美精致的金步摇。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是一对帝王绿翡翠镯子,又叠带了两只金镯。流光溢彩的金,更衬得她肤白如雪,美得不可方物。
徐敬淮刚接完秘书的电话。
一抬头。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宁笙一袭红衣的站在楼梯口,正静静的看着他。
像是已经看了很久,很久。
徐敬淮对上宁笙的视线。
漆黑如深渊的眼底,并没有半分波澜。
静了好半晌。
宁笙才下楼梯,一步,一步的朝徐敬淮走了过去。
徐敬淮站在那里。
注视着宁笙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眼神平静。
却幽深。
等宁笙走到面前。
徐敬淮才开口,低低沉沉的嗓音里辨不清情绪,“吃过药了?”
宁笙没应。
望着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怨念。
徐敬淮恍若未见,目光落在她头上流光四溢的金步摇,问。
“怎么不戴那顶头冠?应该很衬你。”
闻言。
宁笙心里的气不顺,有意刺他,连带着语气也很不好,“是很衬我吗?应该是很衬你徐大公子的体面。”
徐敬淮不理会她怨念式的发泄,让保姆将那顶头冠拿下来。
随后。
徐敬淮亲手给宁笙戴上头冠。
华贵璀璨的头冠,配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宁笙。
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绝色。
徐敬淮动作轻,有种温柔的错觉。
可宁笙知道。
那也只是她的错觉。
实际上。
徐敬淮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狠,都要冷。
“徐夫人他们在外面等着了,笙儿小姐快上车吧。”
吴姨进来催,看着宁笙头上华丽璀璨的头冠,又笑着赞道,“不愧是徐公子亲自挑选的,很适合笙儿小姐。”
“是吗。”
宁笙淡淡应道。
“这样贵重的头冠……”
宁笙浅笑了笑,可那笑里,再无往日的灵动,尽数都是麻木,“笙笙无以为报。那笙笙就祝哥哥——”
宁笙轻轻踮脚,缓缓靠近徐敬淮耳边,“笙笙就祝哥哥,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那一瞬。
庭院忽地起风了。
宁笙华贵璀璨头冠上的金流苏也随之微微晃动,伶仃作响。
一种无声的悲鸣。
震荡在徐敬淮的心间。
吴姨扶着宁笙踏上红毯,缓缓朝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
宁笙回头。
看了徐敬淮最后一眼。
……
庭院里。
徐先生和徐夫人已经在车上了。
座驾上插着的国旗,迎风飘扬。
徐钦南看着一袭红衣盛装缓缓走出来的宁笙,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人的影子。
“笙笙,你跟你哥哥坐后面那辆车。”
徐夫人开口。
宁笙一愣,随后无声的点了点头。
宁笙上了车。
过了几分钟后,安排好事情的徐敬淮,才从另一侧上来。
他一上来,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逼仄了些。
压迫感更深。
一路寂静无声。
宁笙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呆滞无神的望着窗外。
昨夜下了小雨,整座城市都是雾蒙蒙的,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也失了颜色。
离颐园越近。
宁笙的心越颤。
那股长久积压在心里的害怕恐惧感,就愈来愈深。
宁笙搁在喜裙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很多。
静静的忍着。
宁笙看着车窗,后座上两人的身影交缠,她的映着他的,一部分重叠,一部分交错。
像是他们注定错轨的人生。
徐敬淮轮廓深邃完美的侧脸上,神情淡然无澜。
几分钟后。
宁笙红着眼,轻轻的问,“再无更改的余地了吗。”
徐敬淮淡然反问,“你说呢。”
不言而喻的答案。
宁笙的心脏一抽。
手发冷。
宁笙转头,看着身旁从始至终淡然从容的男人。
印象里。
就没有徐敬淮解决不了的问题。
“哥哥……”
宁笙红着眼,轻颤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求你了。”
“我不想嫁……”
宁笙紧紧攥住徐敬淮的衣角,眼里有祈求,声音不自觉的哽咽,“我知道你能阻止的,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会报答你的,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帮帮我,求你了……”
不断的低泣哀求。
宁笙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冠华丽璀璨,容色精致,肤白如雪。漂亮清透的眼底,却溢着快要哭出来的盈盈水光。
那种破碎感。
徐敬淮抬手,骨节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红了的眼角。
低沉缓慢的问。
“真这么害怕嫁给梁宥谦?”
他仍旧戴着她送给他的那块腕表,表带的一丝丝凉意划过宁笙的脸颊,轻微,但凉意深。
宁笙点点头,眼底水光盈盈,“你帮帮我……”
眼角湿意被缓缓抚去。
徐敬淮低头,细细吻住她的唇。
缓缓厮磨。
那一刻。
宁笙几乎是喜极而泣,以为徐敬淮心软了,仰头轻颤着迎合。手下也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胭脂轻染。
在两人唇间慢慢晕开。
糜艳,秾丽。
一股禁忌荒唐的味道。
习惯使然,宁笙唇齿微松,徐敬淮却又不进。
就像。
只是单纯的吻她。
不知道为什么,亦或者是有某种强烈的预感,想要急切的抓住什么。
宁笙仰着头,想要更进一步。
徐敬淮却又停下动作。
不再吻她。
“哥哥……”
宁笙迷茫,怯懦,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吻她。
徐敬淮宽阔温热的手掌,还稳稳锢着宁笙的脑袋。他离她很近,眼底罕见有一两分的温情,温热的呼吸大部分都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像是下一秒又要吻上她。
但始终又没有。
“怕什么呢。”
徐敬淮漆黑深邃的眸注视着宁笙的眼睛,淡淡静静的声线里没有半分波澜,“梁宥谦有沈青棠,你拒绝,他不会碰你。”
“结婚后,你提出分居,梁宥谦求之不得。最多再等四年,他父亲退下,他不再受管束,到时候你再提出离婚。”
宁笙怔住。
她看着徐敬淮漆黑深邃的眼。
一时分辨不清。
他话里的真实性。
徐敬淮指腹缓缓摩挲她湿润的眼角,轻描淡写而又漫不经心的音:
“你不去干涉梁宥谦的私生活,他大概率也无心管你。四年分居的生活,也不是太长,对不对?”
宁笙看着他近在迟尺的俊脸。
浑身的血液像是僵住了般。
脸是呆滞的。
手脚也是冰冷。
“那四年之后呢?”
宁笙看着他,喃喃的道,“四年之后,我又该怎么办呢?”
“到时候你婚姻美满,阖家幸福,我又该在哪里呢……”
徐敬淮也盯着她,“你愿意在哪,就在哪。”
“我名下的房产,随你挑。”
闻言。
宁笙眼睫轻颤了颤,还是落下泪来,“除了你的婚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