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最后面的周庭风,看了一眼周太太脸上微怔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收回。
随后亲手挪开椅子,请徐夫人坐下。
椅子挪动的轻微声,让周太太回过神来,紧跟着站了起来,同徐夫人打招呼。
周家是财阀之首。
富太太圈中,周太太是永远的c位。日常的衣服也全都是顶奢大牌,佩戴的珠宝不是典藏款就是拍卖品,并且永远都不重样。
今日倒是“低调”了许多,除了佩戴的一对耳饰,就是手腕上戴着的帝王绿翡翠手镯。
权富圈的共识,只要徐夫人在场的地方,谁都不能压她一头。
全都以徐夫人为中心。
等徐夫人坐下之后,周太太才跟着坐下。
周太太看向宁笙,视线落在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只有依稀几分像,也还是一如当初的惊艳。
尤其是。
那双眼睛,格外的漂亮。
“笙笙是吧?”
周太太语气怔怔,“是不是快二十了?”
“周阿姨。”
宁笙小幅度向她鞠了一躬,随后谨声回道,“今年冬天过后,就是二十了。”
闻言。
周太太落在白玉茶杯上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冬天。
雪夜。
二十。
“笙笙在庭风旗下的公司实习,应该是两人接触过几次,庭风回来后就跟我提了这事。”
周太太收敛了情绪,笑着开口,“之前还以为两人只能错过了。谁能想到笙笙跟梁家解除婚约了,庭风就又有了心思。”
徐夫人也没想到,梁家之前,徐家拒绝过一次。等宁笙跟梁家的婚约取消了,周庭风的心思还是没变。
“笙笙跟梁家那位,只见过几次面,都是我们长辈的安排。”
徐夫人开口,有意澄清宁笙跟梁家的关系,“倒是前几天我问过笙笙,对于庭风,她是没什么意见的。”
“是吗,笙笙没意见?”
闻言,周太太看向了宁笙,有几分惊喜,“其实我刚刚第一眼看到笙笙,就挺喜欢她的。”
“门当户对的联姻固然重要,但要是两个人都合对方的心意,那就更完美了,以后的婚姻也会更长久。”
权富之间的联姻。
要论两情相悦,几乎是奢望。
有幸遇见,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是这样。”
徐夫人也赞同她的说法,“笙笙乖巧温顺,庭风绅士稳重,两人的性子倒也相配。”
随后。
周太太又问了宁笙一些有关学业和喜好的问题。
得知她从小练习琵琶和钢琴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又多问了一句,“会古筝吗?”
宁笙点了点头,“会一点。”
钢琴和琵琶是徐夫人从小要求她学的,古筝是她自己感兴趣。
“周太太想听?”
徐夫人喝了一口茶,开口,“古筝不太方便拿进来。不过,笙笙的苏州评弹是一绝。”
闻言。
周太太欣喜的看向了宁笙,“笙笙方便吗?”
宁笙点了点头,“献丑了。”
随后。
徐夫人让服务生取了一把保存在这里的紫檀琵琶。
宁笙知道,徐夫人是想让她在周太太心里留个好印象。
以后若是结婚了,除开徐家的家世背景。有几分才艺,也不算跟周庭风丝毫不般配。徐夫人也希望,周家能够真心善待她。
等服务生走后。
宁笙抱着紫檀琵琶,在凳子上坐下。又戴上护甲,拨弦调了调音色。边唱边弹,婉转柔美的曲子,吴侬软语的小调。余音绕梁,是别样的风情,动人心弦。
周太太看着认真弹琴的宁笙,仿佛与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合。
物是人非。
周太太陷入一段回忆里,久久不能挣脱。
一曲末了。
周太太才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了眸底的异样。
……
弹到快末尾时。
门外伫立着一道人影。
挺拔,开阔。
如松如月。
逆着光,模糊斑驳的光影中,丰神俊朗的一张脸,恍若神只。
吴侬软语的小调,轻柔婉转的从门的缝隙中溢出。
似水乡画卷,到了真江南。
等一曲唱完。
徐敬淮俊美深邃的脸上静然,顿了顿,筋骨分明的手才推开包厢的门。
“敬淮?”
徐夫人坐的位置,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徐敬淮,“今天又有应酬?”
尾音落。
刚刚才弹奏完的宁笙,身形忽地一僵。
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渐近。
也一步一步的,踩在她的心上。
徐敬淮嗯了一声,跟周太太打过招呼之后,他才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周庭风,“周总。”
“徐先生。”
周庭风站了起来,同他握手。
也几乎是同时。
徐敬淮径直越过了他,走向了宁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视。
周庭风清润隽雅的面容上淡然。
随后,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
“……哥哥。”
见徐敬淮朝她走过来,宁笙握着琵琶的手指一紧,低轻的声音也不自觉发紧。
“谁让你弹的?”
“今天兴致好,是我让笙笙唱一曲的。”徐夫人接过话。
“是吗。”
徐敬淮伸手,修长而又冷白如玉的手指随意的拨弄着一根弦。
那一霎。
琵琶厚重的颤音掩了他压低了些许的声音,只有他和宁笙能够听到,“这么听话?”
突然被拨弄琴弦的琵琶,在宁笙怀中一颤。
宁笙的心,也跟着一颤。
【去拒绝周庭风。】
【听话。】
那晚徐敬淮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
来见周庭风。
分明是,不听话。
宁笙的心跳极度紊乱,失序。
她颤巍巍的,鼓着勇气,对上徐敬淮眼的那瞬间,又被吓得蓦地移开。
冷峻。
深沉。
男人漆黑深邃的眼,宛如午夜的死海。极端的平静之下,是震荡翻涌的暗涌。
徐敬淮背对着徐夫人他们,身形高大,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一种冷冽深沉的阴影,也几乎完全笼罩住了宁笙。
宁笙整个人也似乎被浓稠厚重的阴翳,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脸色惨白,连带着握着琵琶的纤细白嫩的手指,也渐渐泛起了青白。
手下不自觉的用力。
终于。
“啪嗒”一声。
琴弦突然断裂。
闻声。
徐敬淮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倒是周庭风听到声响,走过来,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手割伤了吗?”
他握住宁笙的手腕,查看。
徐夫人和周太太都在,宁笙没有避之不及的躲他,不然今天来的目的白费。
“……没有。”
宁笙轻缓了声音,随后才将手轻轻的抽了出来,“是我不小心用力了。”
这时。
服务生进来,又添了一壶花茶和点心。
周庭风不疾不徐的斟了一杯茶,递给徐敬淮,“徐先生。”
徐敬淮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明亮的日光从精致繁复的雕花窗柩斜射进来,虚虚浮浮的笼罩住他,天生的尊贵气。
对于周庭风敬的那杯茶。
徐敬淮视若无睹。
没接。
接连两次,不是错觉,也不是无意。
周庭风也明白过来。
是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