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入狱后。死不认错。律师隔着铁窗见他时,他急得抓着栏杆:“我是冤枉的,律师耸耸坚膀。
他见的了原告讲自己冤枉的话。
“我手里有批珍宝。杨总说。
律师很生气。杨先生。你是在暗示如我吗。杨勇笑了。怎能这样。
曾祖父旧主人是有钱人。战乱里受株连人财两空。杨勇对律师说谎。朋友所托保管的。如今我怕是见不到天日了,想托你还给朋友后人
律师皱眉:“先不说继承人领不领情,你私下转移充公财物,按律得加刑。”
杨勇红着眼眶拍窗:“我知道!可曾祖父的遗愿不能违!那朋友早没了,就剩后人还在世上。”他祖宗八代。找不到有人能帮自己的。只好打祖上旧主人身上。杨勇希望哪些后代。能帮自己美言几句。能让自己早几年出去。而不是侍里头数蚊虫。
同一时间,霍尘正对着满屋密码箱发怔。搬箱子的人个个脸绷得像冻住的河面,放下东西就走,连脚步声都透着慌张。箱里翡翠卧在丝绒上,珍珠串成的帘子垂着,还有顶凤冠,流苏上的珠子晃得人眼晕——活像黑帮老大在收“献供”,可她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何要送她这么多宝贝。
她从一堆珠光宝气里翻出个黄绫卷轴,竟是道圣旨。展开一看,墨迹虽淡,大意仍清晰:祖上因悌孝传家、妯娌和睦,皇上特嘉奖这名绅。霍尘对着满箱珠宝叹气——贾平凹说“手铐也是矿物质”,在她眼里,这些黄金白银和那铁家伙没两样,天生就对这些提不起兴致。
或许是祖上太过丰裕,她打小就对珠宝免疫。更要紧的是,这十有八九是高仿——当年抄家时真货早被收走了,哪会留到现在?犯不上为堆假货招贼,她琢磨着全献给国家算了。
理论上,当年抄走的财物归还原主天经地义,她本可坦然收下。可想起祖上那位大臣的遭遇——先因库银案被立牌坊,牌坊刚建好,又被同一位皇帝砍了头,牌坊倒因北方兵乱没来得及拆,孤零零立了五百年——她忽然觉得,这些“遗产”烫得像握了块烧红的铁。
霍尘没什么朋友,日常就是和实验报告较劲。从讲师往院士爬的路,得趟过五条文献长河,哪条都藏着暗礁。若把这些珠宝献出去,兴许科研路能顺些?她刚在脑子里搭起宏伟蓝图,又自嘲地笑了——管家后代怎会拿真品出来?不如先留着,周末去趟夔门散散心。
她一面让会计所估算珠宝价值,一面窝在公寓啃文献。水博士论文该咋写?只能往文献里抄。有回抄得太急,国外专家的内容占了百分之四十,自己写的才六成。评审指着报告骂:“这是图财害命!”
老导是德高望重的博导,敲着桌子劝她:“下次抄到二十 percent 就行,别太贪心。”
霍尘偏不认输。她在医学部当学生时,旁修过心理学;老导看她不顺眼,主攻生物的“水硕”又拉外援,她倒趁机结识了不少大家,其中不乏顶尖自然学科的学者。
荣誉这东西,挂在墙上好看,要变现却比登天还难。
这天霍尘下楼去美食城,刚出公寓门,就被几个平湖来的街坊围住。这些人乍富乍贫,炒股亏得眼都红了,扯着嗓子问:“研究员,你们天天研究啥?”
霍尘见过他们盯着别人钱包时的贪婪,又见过返贫后骂街的丑态,只笑不答——万一被缠上分析股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早猜透规律,还会坐这儿?
“我们研究的名堂大了。”她故意扯谎,“从大便里提黄金,从黄瓜里抽阳光。”
人群里有人啐了口:“装啥文化人!”
正说着,秦长河背着扫帚路过。他也是拆迁户,从大凉山来的,手里那点积蓄全砸进了股市,此刻正缩着脖子蹲在台阶上,像只受惊的鹌鹑。
霍尘想绕开人群,可有人伸手拦她,黄牙在路灯下闪着光:“急着走啥?陪哥几个唠唠。”咸猪手往她胳膊上凑。
霍尘浑身发紧,这辈子没这么想过“终身不婚”。混乱中,她瞥见秦长河猛地站起,瘸着腿想往前冲。
“他是这姑娘家啥人?”有人怪笑,“跟国王出巡的侍卫长似的。”
污言秽语像石子砸过来,霍尘终是忍无可忍。本想顾着民族团结,可国策也不能让妇女受辱。她瞅准为首那人的腰,一个抱摔将人摁在地上。
现场顿时炸了锅。不二市市差办的人赶来得快,驱散了酒鬼,可等人群散了,霍尘才发现秦长河捂着胳膊,血正从指缝渗出来。
“秦大叔,你没事吧?”
秦长河摆着手笑:“没事……就是刚才乱,十几个人围你,我想拉架,反倒绊了你。”他半只拖鞋耷拉着,麻石路上的积水里,他的影子歪歪扭扭,跷着的那只脚肿得发亮——本就瘸着的腿,这下更难走了。
霍尘咬着唇没说话——他已经帮了大忙。
她拦了辆出租车,把秦长河往医院送。车费、医药费全是她付的,看秦长河掏钱包时的窘迫,她只说:“算我借你的,下次扫街时多帮我清清楼道。”
秦长河红着眼点头,她却没等医生包扎完就走了。
湖畔的风带着潮气,霍尘坐在长椅上,望着水面喃喃:“蓝灰湖泊,听着鸽子哨音,寻到你——深不测的眼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方鹏带着方湖。他们听说她跟山民动了手,特地来“人文关怀”。方鹏早看出来,普通人伤不了她,连身边的方湖都未必是她对手。
“这花不错。”方鹏指着脚边的野菊,给方湖使了个眼色。
霍尘站起身,白裙子在风里掀动,像只欲飞的鸟:“方市长。”
“霍研究员,”方鹏的语气沉了沉,“我对你很失望。”他数着她的“罪状”:支教后本有提拔资质,偏生惹了大凉山的人;不二政策讲民族团结,她倒好,直接动手。
“要不把我嫁去山民家?”霍尘梗着脖子顶了句。
方鹏被噎得瞪圆了眼。
“他们欺负残疾人。”霍尘的声音低下去,“秦大叔只是想拉架。”
她没说,混乱中黄金枝还冲上来挠了她胳膊,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那些山民天天干力气活,双手一举,能把你们这些四体不勤的研究员摔得脑浆迸裂!”方鹏指着她的胳膊,“空手道?我看是花架子,趁乱取胜罢了。”
他让方湖打开药箱,亲自给她涂碘伏。棉签碰到伤口时,霍尘缩了下,方鹏的手顿了顿:“下次别这么冲动。”
“方先生,”霍尘忽然抬头,“我好像见过您。”
方湖在旁搭话:“我叔常上电视开会议,见过不稀奇。”
方鹏没说话,只盯着湖面。远处的灯光落在水里,碎成一片金红,像极了多年前他父亲钓起的那条白鱼,鳞甲在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