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古村落的拆迁事宜,开春后总算有了眉目。可谁都清楚,原样复制家乡的旧模样,是世界性难题——城市早像只八爪鱼,把新观念、新建筑伸向四面八方,旧时光里的屋檐,终究留不住。
“学人家韩国改民房?”方离翻着拆迁统计表,笔尖在“牛栏咖啡屋”几个字下划了道线,“乡下房子建的时候没人专门设计,十年一拆,房龄不老,可真没什么看头。也就这帮玩新概念的,能把养了几十年牛羊的圈改成咖啡屋——真有人愿意进去喝?”
众人窃窃私语,声音渐渐大起来。新观念的接受,总需要时间。
方离敲了敲桌子,亮出另一组数据:“还有那防护坡,设计图上写的是小于90度的斜角,实际建出来是直立墙,连山猴都不敢往下跳。水大的时候能不塌方?”她把图纸拍在桌上,“之前谁说我统计的数据‘水’?现在看,是工程本身水吧。”
没人接话。方离的数字,向来精准得让人没话说。
“早先栽的老杨树,飘柳絮飘得人睁不开眼,不换新品种;公路公园的樟树倒换来换去,折腾个没完。”她不过是举几个例子,没想话音刚落,方侑忽然站了起来。
“仔细统计数字人近视吗?”方侑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挑衅。
方离的火“腾”地起来了。这妹妹一年不着家,回来就插手卓园的事,俩人学的都是金融,偏因旧事生分,见了面总像针尖对麦芒。
“你离开卓园那年就该想明白,不该回来瞎掺和。”方离压着火,“霍尘他们小组修古画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修500年前的明代古画?”方侑冷笑,“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财政吃紧,市里赤字加大,我们正研究缩编制,哪怕降薪,也要保科学家的研究。”方离寸步不让,“你懂什么?”
霍尘在旁边坐得如坐针毡,几次想站起来说点什么,都被身旁的兰紫辞按回椅子上。他低声道:“别掺和,这是方家姐妹的战场。”
可她躲不过。众人离座时,投向她的眼神像淬了冰,仿佛她挖了谁家祖坟似的。霍尘缩了缩脖子,忽然明白——自己编的那幅画,早成了各方角力的由头,而她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别紧张。”方侑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戏谑的笃定,“有我在,谁敢动你们?”
霍尘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方侑这口气,活像在说“有我罩着你”,可周围投来的恨意更浓了。她小声说:“方女士,他们看我的眼神……我真怀疑自己挖了人家祖山。”
“用词不当。”方侑松开手,扫了眼周围,“他们祖山好得很,恨的是你这‘假画’搅了浑水。”她忽然笑了,“霍小姐,我今天才发现,你真可爱。”
霍尘更慌了。她这是撞进了什么漩涡?分明只是编了个谎,怎么就成了群体里的“害群之马”?
方离看着这一幕,把统计表往桌上一拍:“够了。霍尘,你们小组的经费,下周我让会计所核算。”她瞥了方侑一眼,“至于某些人,卓园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我是不是外人,妈说了才算。”方侑耸耸肩,转头对霍尘眨眨眼,“别怕,天塌不了。”
霍尘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姐妹俩,又看看周围或愤懑或冷漠的脸,忽然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幅假画能掀起这么大风波?为什么拆座老房子要算那么多账?为什么她只想躲在实验室,却总被卷进这些纷争里?
窗外的阳光落在拆迁图纸上,把“平湖古村落”几个字照得发白。霍尘忽然懂了,有些“为什么”,或许永远没答案——就像记忆里的裂痕,补不上,只能任由风穿过去,发出呜呜的响。。可真没啥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