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滩的柳树上,白花花的鹭鸟压得枝条直打颤,像谁撒了满树梨花。游客们在观光台上惊叹:“会长好文采!”马屁声里,有人悄悄捂了口鼻——鹭鸟的粪便落得遍地都是,腥气混着柳芽的青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没人记得,这里原是农民的稻田。
兰紫辞动用爷爷的关系网,明着搞“融资共建”,暗里把白鹭滩圈成了私人庄园。当地为“保护自然景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农民们知道,春播时,白鹭飞进秧田,尖尖的喙啄起谷种,细长的腿把刚插的秧苗踩得稀烂。
“这祸害!”有农民忍不住扯了张网,想把鹭鸟赶跑。
“住手!”兰紫辞从观光台跳下来,一身名牌沾了泥也不管,“白鹭是我们的朋友!再动手,往死里捶!”
他身边的跟班立马围上去,推搡着要打人。农民们急了,抄起锄头对峙,场面瞬间闹大。
“兰紫辞!”一声怒喝传来,兰烨拄着拐杖来了,脸膛气得通红,“给我滚回天文台!下次再敢离家鬼混,先敲断你的狗腿!”
紫辞梗着脖子,没敢顶嘴。他知道爷爷的脾气,说得出做得到。
兰烨是深思熟虑后,才把他塞进天文台当观测员的。那地方偏僻,仪器笨重又昂贵,正好磨磨他的性子。可紫辞偏不省心——他负责观测小行星轨道,本该在陨石靠近地球前预警,好让人及时摧毁,可他要么对着星图发呆,要么故意调错数据。久而久之,天文台再也没发现过“威胁地球的陨石”,地球倒也因此“安全”了。
农民们望着兰家的庄园,心里堵得慌。原想借“共建”搞点发展,结果成了私人领地,兰家势大,谁敢举报?只能对着经过的豪车怒目而视——那些少爷小姐涌进农户家,见啥都新鲜:一把锄头、少齿的钉耙、生锈的铁犁,都被他们当稀罕物研究半天,最后定论:“非物质文化遗产”,还塞给老乡一张虚头巴脑的奖状,夸他们“勤劳淳朴”。
学者们在保护区“勘察”完,兜里装满野草莓和黄杏子,打着饱嗝回城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农民自己收拾。
市里开协调会时,有人提议:“统计每平方公里的白鹭数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别让稻农损失太大。”
立马有人笑:“您去统计?白鹭秋去春来,数量翻着倍涨,难不成给每只鸟套脚环、装定位器?那是熊猫、朱鹮才有的待遇,费用谁出?”
霍尘忍不住插了句:“你们不也在搜捕布谷鸟做统计吗?就因为头人讨厌它。”
头人的脸“唰”地沉了:“布谷鸟和白鹭能一样?”
会议不欢而散,人人都骂霍尘多管闲事。她低着头,心里发闷——枫林里的布谷鸟能统计,田埂上的白鹭就不管,凭什么让无辜的农户承担损失?
她不懂,也不想懂了。
散会后,兰烨叫住她:“等等。”
老人望着窗外的白鹭滩,叹了口气:“紫辞那混小子,是被我们惯坏了。但白鹭……确实不能赶尽杀绝。”
霍尘没接话。她想起农民们怒视豪车的眼神,想起兰紫辞喊着“往死里捶”的嚣张,忽然觉得,这世界的道理,从来都偏向有权有势的人。
白鹭还在柳树上栖息,稻田里的秧苗仍在被啄食。太阳落山时,滩上的观光灯亮了,照得白花花的鹭鸟像一团团浮动的雪。没人知道,这片“美景”背后,藏着多少人的无奈——就像兰家的庄园,看着光鲜,内里早被特权蛀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