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尘向小星人道别。
这两天,他们参与灾后重建时,发现这颗星球的文明全靠拓印上个文明存续——就像复印般挪用着不属于自己的技术,才得以快速重建家园。
魔法师走到霍尘面前。霞光里,他双眼蒙着一层灰翳,再看不清事物原本的色彩,脸上满是迷茫。这颗文明星球总在牵引着他向上——去看看那个被拓印的文明本身。可眼下,这个国家能拓印的“原件”正变得越来越模糊。频繁借用上个文明的成果,不仅可能导致自身文明断层,更让创新彻底停滞。国王因此下令搬迁,要去新的宇宙寻找“拆痕”,再循着痕迹摸索、抄录,搬运其他文明的成果来用。
可魔法学校早已关闭。动用能量场时,注入的能量搅乱了空间拆痕,纹路变得杂乱无章,理不清半点头绪。他们的叠拆技术本就是复印旁人的,连拆到下层宇宙,也在抄录那里的文明,如今一切都淡得无法形容。宇宙“墨盒”即将耗尽,整个星球都透着空寂。
彭伏在等霍尘。他们俩都来自地球,刚才因时空传输来到彭伏所在的太空城,那里的金属已出现奇妙的裂纹。身为工程师,彭伏必须立刻回去。飞舰没备好启动程序,按应急键能飞,可他看着霍尘,心里难免烦躁——女人总在这种时候坏事。
这矮行星上的文明靠拓印苟活,人们早已失去创新能力,被宇宙淘汰是迟早的事。彭伏忍不住想。
霍尘还在和小星人依依惜别时,泛着红光的飞舰突然停了下来。
“冶炼厂收了太多电子宠物,回熔时没除净杂质,会影响金属纯度,根本用不到高精仪器上。”彭伏找到霍尘,语气急促,“再不走,等他们搬迁后空间坍塌,你没看见金属上的裂纹吗?”
霍尘恍然望去,面前所有建筑的墙体、地面,都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正不断延伸。海平面也在上涨,小星人纷纷逃窜。魔法师用尽最后力气重新拆解空间,率先冲了出去,几个动作快的星人紧随其后——他们要去开创又一个靠拓印他人创意存活的“印纸文明”。
霍尘和彭伏是地球人,他们的存在如同“原件”,不必担心被拆进断层空间。从星球空间里出来时,两人都有种憋气后的松快。霍尘后来坐上星际班车,车上的乘客也在嗟叹那颗星球的命运。彭伏早就回去了,工厂事多,他的假期已结束,两人见面渐少。
偶尔,有人会在他们的工作环境里谈起那个断层文明。据说小星人最终退回了海里——它们本就是海洋生物,比起陆地,海水才是更适宜的归宿。
回来后,霍尘总在工作之余走神,想起那颗星球,让同事们不解。那能量场究竟来自何处?
“空间叠拆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倒把那儿当成了复印机。”有人笑着说。
宇宙拆痕的全息播音窗口在面前亮起,霍尘忽然想起小星人的话:“我们回不去了,也许我们本身,就是上个文明丢弃后,被复印出来的世界。”
一切创新,或许真实又虚无。创意的源头在哪里?是大脑吗?可大脑又靠什么驱动,去找到早期拆痕,分析提炼,用于发明?人类大脑只开发了几成,余下的被锁住,里面藏着旷世发明吗?
那些像纸质复印般无用的技术,或许不是无效,只是没找到对应用途。我们自主或被动地关闭了大脑的大部分功能——自主压制,外在束缚,潜意识里的枷锁,还有外力的压制。
浩瀚宇宙中,生命源自何处?璀璨星空里真的有无数文明,供彼此复印吗?可人类的孤独,至今无解。飞出去,又飞回来,或许能找到答案,或许永远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