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悉从书房走出。
霍悕卓在睡觉。傅悉从书房回到卧室,弯腰捡起从霍悕卓身上滑落掉在地板上的被子,轻轻给妻子重新盖好。
这一动,惊醒了霍悕卓。
“老傅。”
傅悉坐在床边:“悕卓,你醒多久了?”“刚醒。”霍悕卓带着点小孩性子答道——她其实早就醒了。
她满心后悔。明明知道傅悉曾失去过一个孩子,自己却还装病吓唬他。
“老傅,我和小影都很爱你。”
傅悉望着刚从忧郁中缓过来的妻子,轻声说:“那就好。悕卓,不如咱们俩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傅悉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可公司管理不善,早已人浮于事。他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太太,四十岁的人了,心性却还像个少女。有些沉重的话,他只能挑轻了说。
“悕卓,你喜欢的那块波斯地毯,我让人拿去清洗了。”
私下里,傅悉正加快固定资产盘活的速度。为了应对公司的财务危机,这位老总早已开始悄悄套现——近几年公司收入不敷出,总资产不断缩水,他其实在为“跑路”做准备。
他那栋大别墅里,也日渐凋零。
早上用餐时,霍悕卓忍不住问:“家里怎么越来越清冷了?之前的佣人都不见了。”
一旁的侄女霍尘答道:“姑父说以后用不上那么多东西,不用留太多人。”
她刚和姑父从公司财务部出来。霍尘心里清楚,老板要是出事,公司的总会计肯定逃不了干系。望着那位愁眉苦脸的会计,霍尘忍不住叹息,又暗自庆幸自己没学会计——不然哪天出事,很容易被送进上海提篮桥监狱。那倒霉的总会计走后,她苦笑着和姑父打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姑妈就问:“车呢?今早不是开车出去的吗,怎么打的士回来?”
“送去修理店了。”傅悉平静地答道。
霍悕卓没有追问。
她单纯,却不是没脑子。到了晚上,她主动拉住霍尘问:“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姑妈,姑父公司破产了。”
“姑父瞒了家里多久?”
“反正早晚也是完蛋,不如说开了,大家一起想办法共渡难关,总比让傅悉一个人硬扛着强。”霍尘解释道,“公司副总方家栋趁姑父婚后恋家、不常待在公司,悄悄拉拢技术骨干另起炉灶,如今已是粉墨登场——姑父这个老总要下台,只是早晚的事。”
傅悉本打算找方家栋算账,却发现公司里早已没人听他这个老总的话了。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技术部骨干冯扬,现在也左摇右摆,不敢像方家栋那样明着撕破脸,只能暗中拖延方家栋布置的项目进度。可这点点抵抗,根本挽回不了公司的颓势。
傅悉的大保礁生物制剂公司,靠着低廉的采购价抢占了不小的市场份额,可产品质量本就低劣——作为中低端产业,用的原材料也都是劣质的。而方家栋通过一家洋运营业公司捕捞鱼类,加工成工业试剂后,大肆压低价格打击同行,让其他生物制剂公司不得不空前团结,对他怨声载道。
这直接导致傅悉的总公司收入锐减,投入也随之萎缩。大堡礁生物制剂公司这种“劣币驱逐良币”的做法,在市场上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生物制剂公司都纷纷放话:要裁员,不再招新员工,大家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家洋运营业公司的负责人贡明海,是出了名的不讲信用。”霍悕卓忍不住抱怨。
霍尘有些不解:“姑妈,怎么也扯不到贡明海头上啊,这锅甩得也太远了。”
“姑父公司内部帮派斗争严重,各拉山头,才把公司经营得撑不下去的。”霍尘继续说道,“是姑父用人不当,才落得这个下场,跟人家洋运公司有什么关系?你可别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