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会过半,厅内的喧嚣愈发浓烈,圈层博弈的暗流在杯盏交错间悄然涌动。贡鲜巡完内宫最后一处安全岗,指尖松了松劲装束带,借着片刻闲暇往偏厅走去——那里僻静,能暂避主厅的纷扰。
偏厅的落地窗外栽着几株青竹,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滤去了大半喧嚣。霍尘正倚在窗边静立,月白色长裙衬得身姿清瘦挺拔,指尖轻捏着半杯清酒,目光落在窗外夜色里,神色沉静淡然,周身的疏离感与厅内的热闹格格不入。
贡鲜缓步走近时,目光落在霍尘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眼前这姑娘的眉眼轮廓、沉静风骨,总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感,像在哪见过,却又全然记不清面容——贡家资助的子弟太多,年岁久远,他精力多在王宫安保,早已记不得每一个人的模样,可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格外清晰,压不住心底的疑惑。
他脚步顿在霍尘身侧三步远的位置,语气沉稳温和,带着世家长辈的分寸感:“这位姑娘,看着倒是面生得很,却又莫名觉得眼熟,像是在哪打过照面。”
霍尘闻声转过身,见是贡鲜,当即敛去眼底的淡然,微微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贡先生安好。”
她的礼数周全,举止间透着规整的教养,更让贡鲜笃定这份熟悉感绝非错觉,眉心微展,语气添了几分温和:“你是贡家在册的子弟?”
“是。”霍尘抬眸应声,声线平稳柔和,“晚辈霍尘,少年时曾受贡家学业资助,此番也是凭着这份在册身份受邀前来。”
话音落时,贡鲜眸中闪过一丝恍然,指尖轻叩掌心,过往的模糊记忆稍稍清晰了些——当年贡家筛选学业资助子弟时,他曾偶然见过一批少年的名册与合影,虽记不清具体面容,却对其中几个资质拔尖、气质沉静的孩子留有隐约印象,想来霍尘便是其中之一,岁月更迭,少年长成,面容褪去青涩,只剩风骨未改,才让他生出这般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是如此。”贡鲜颔首,语气多了几分认可,“许久未见,倒是长成了沉稳模样,没辜负贡家的资助。”
“晚辈感念贡家扶持,不敢懈怠。”霍尘浅笑回应,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刻意攀附,也不失恭敬,言语间的通透沉稳,全然不像寻常年轻子弟的浮躁,让贡鲜暗自点头,心底对她多了几分留意。
“今夜场合繁杂,你且自在些,守好分寸便好。”贡鲜淡淡叮嘱一句,既是长辈的关照,也暗含着对子弟的提点。
“多谢贡先生提点,晚辈知晓。”霍尘躬身应下,目送贡鲜转身离去,才缓缓直起身,重新倚回窗边。晚风微凉,拂过鬓角碎发,她眼底的恭敬悄然敛去,只剩几分复杂的怅然——不过是一场渊源未尽的偶遇,却也让她清晰感知到,自己早已被卷入贡家的脉络里,往后重振祖业的路,终究要与这份家族渊源紧紧相连。
偏厅的静谧里,竹叶依旧轻摇,方才的对话温和淡然,却悄悄埋下了后续考核的伏笔,而主厅方向传来的隐约笑语,与偏厅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像极了他们各自被裹挟的人生,热闹与孤寂交织,初心藏于心底,只剩前行的责任与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