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桃源村狭窄的水泥路挤得水泄不通。
牛车、马车、突突喷烟的摩托、哐当作响的三蹦子、慢悠悠的老头乐...各种交通工具在泥路上交错蠕动。
最扎眼的,是一辆被老头乐堵在前头,龟速挪动的黑色丰田七座车。
车内气氛压抑,人人脸色各异。
副驾驶座,一位身穿旗袍的绝色美女,望着窗外绿油油的稻田和连绵青山,目光扫过衣衫破旧的村民,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第二排,坐着三位老人。
一人身形微佝,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正是被铁柱治好帕金森病的宋书记老爹。
另一人身着笔挺中山装,蓄着一抹山羊胡,眼神深邃似古井,正是副驾美女萧容鱼的师父,徐本荣。
靠窗的陆金华则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即便系着安全带,车身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身体像散了架,全靠徐本荣手臂支撑才勉强坐稳。
宽敞的后排,陆万龙独自一人窝着,一脸郁闷。他本想安排辆阿尔法mpV车子,好和大美女萧容鱼并排坐。
谁料对方一点面子不给,直接占了副驾。两人隔着一排座位,犹如相隔十万大山,遥不可及。
“这破路都修不平的穷乡僻壤,能藏什么高人...”陆万龙低声咒骂,嫌恶地盯着路边衣衫褴褛的村民。
“咦...”一个赶着马车、大口啃着水灵大桃子的老农,猛地抓住他视线。
“十万块钱的桃子,这泥腿子怎么可能...”陆万龙心头巨震,猛地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冲老农吼:“老东西!种地的也不学好,哪儿偷的桃子?”
“啪!”老农脾气火爆,手中赶车的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向那个探出的脑袋!
也不知是陆万龙缩得快,还是老汉手下留了情,鞭梢擦着车窗“嗖”地掠过。
“狗娘养的!给老子滚下来!”老农怒指缩回脑袋的陆万龙,唾沫星子飞溅,“老子拿卖药材的钱买的,凭啥说是偷!”
农村人,穷可以,骨气不能丢。这般污蔑,没几个人能忍。
宋老爷子狠狠剜后座的陆万龙一眼,赶忙探头赔笑:“老乡,消消气,小伙子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目光落到老农手中那汁水欲滴的大桃子上,宋老爷子忍不住舔舔嘴唇:“老乡,您这桃子还有不?我们车上有个病人要补身子,看您这桃子就水灵...”
见宋老爷子态度好,老农脸色稍缓,咧嘴道:“你们是找张神医瞧病的吧?这桃子就是神医卖的,一百块一个!一人限买一个。我这也没多的卖你们...”
“狗屁!”陆万龙再次炸毛,脑袋又探出来,“别人花十万块买三个送我爹!怎么到你这就一百一个?”
“你再喷粪!信不信老子真抽你!”老农鞭子一扬,嗓门盖过陆万龙。
陆万龙脖子一缩,“砰”地关紧车窗。
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徐本荣转过身,疑惑道:“陆公子,这桃子看着是好,可十万三个...未免太离谱?”
“徐老您不知道!”陆万龙一脸回味,“那天您来时,陆老师在包厢里眼看就要不行!我只喂他吃一小瓣,脸色立马就转好!”
他挺直腰板,瞄着副驾驶的萧容鱼,语气傲然:“所以我说陆老师病情稳住,根本不是那傻...不是张铁柱的功劳!要是我还有桃,我也行!”
“若真有此奇效...”徐本荣沉吟,陆金华病情的凶险他最清楚,能吊住命的东西,十万也值。
陆万龙激动嚷嚷:“所以我才说那泥腿子骗人啊!这玩意儿又好吃又提神,怎么可能只卖一百块...”
宋老爷子却朝他投去凌厉一瞥:“神医不贪财,若是他卖,那就理所当然...”
“我说宋老头!”陆万龙终于压不住火,指着宋老爷子。
“陆老师是我最敬重的老师!你可别因为你儿子跟我爸是对头,就故意把人往这穷山沟里带,找什么赤脚骗子!”
出发前见到宋老爷子同行,他就一万个不情愿。
陆万龙救陆金华哪是真为老师?不过是想给自己老爹陆明远拉拢教育局的票罢了。
现在对手宋友文的老爹掺和进来,真治好,功劳算谁的?
可惜,拦不住。
徐本荣坚持要来,他若反对,非但不讨好,反在教育局那帮人眼里成了阻碍治疗的罪人,那他爸争一把手就更悬了。
“算了...只要不是那傻子出手...都行吧...”一路上,陆万龙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黄口小儿!”宋老爷子冷哼,“你问问徐老!我那帕金森有多重?省城专家都摇头!神医扎了半天针,我现在全好了!”他兴奋地挥舞着不再颤抖的双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本荣赶紧打圆场,“既已进村,看看无妨。”
说话间,车子已缓缓停在老桃树旁的空地。
萧容鱼率先下车开门,陆万龙黑着脸从后备箱搬出轮椅。宋老爷子和徐本荣一左一右,费力地将陆金华架到轮椅上。
根本不用打听神医住处。正是看病、卖药材的时辰,村民们背着、扛着大包小裹,正朝村尾汇聚。
一行人跟着人流,慢慢前行。
陆万龙越走越心惊!
怎么...
怎么人人手里都捧着个大桃子?
难不成...
这宝贝疙瘩,真只卖一百块一个?
那我爹那十万块三个...
算怎么回事?
送礼的人是骗子?
可...
求人办事,谁敢这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