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江水呜咽着,卷走两女眼中最后一丝悲悯。她们动作麻利地剥下女尸的衣物,方瑶咬牙将重新裸露的遗体推回江水,刘秀英蹲在湿滑岸边,双手浸入刺骨江水,奋力搓洗粗布棉衣上深褐色、令人作呕的血污。
不到十分钟,两女带着湿冷刺骨、残留淡淡血腥味的衣物走向铁柱。
瞬间,两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滚圆,下巴几乎脱臼。
“柱…柱子?”方瑶声音尖锐劈岔,手指剧烈颤抖,指向铁柱头顶披散的长发和胸前惊人的隆起。“你…头发…还有…那…那是啥?”
方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蜂鸣炸响。铁柱能救活粉身碎骨的她俩,已是奇迹,但眼前这一幕...彻底击溃她的认知。
神医...还能改变形态?几分钟前还是短发精悍的汉子,转眼长发披肩?更要命的是胸前那两团,在朦胧月光下勾勒出高耸饱满、弧度比她更夸张的轮廓。
刘秀英也彻底懵了。即便见识过铁柱诸多神奇,眼前景象仍让她倒抽冷气:“老…老公?你…这…仙法?”她本能伸手,带着困惑戳了戳那异常“饱满”的所在。
入手硬邦邦,带着肌肉特有的弹韧。刘秀英“噗”地失笑:“这不就是胸肌嘛!”
“小把戏,障眼法。”铁柱刻意提起嗓子,挤出尖细沙哑的腔调,试图模仿女声,却难掩底层男性的低沉。
他迅速脱下火红衣服,套上湿冷、带血腥气的女装。
衣服明显太小,紧绷裹住他宽阔健硕的肩背和厚实胸膛。胸前那两块“处理”过的膨胀胸肌,将粗陋布料撑得紧绷发亮,硬生生勒出两条夸张的“女性”曲线。齐肩黑发垂落,恰到好处遮掩了他部分过于刚硬的下颌线。
“漂亮...”刘秀英眼神发直,盯着眼前诡异滑稽的“美人”,“我老公真漂亮。”
“就是个样子货,硬邦邦的,骗骗眼罢了。”铁柱别扭地耸动被紧缚的肩膀,“没有你俩酥软,一碰就露馅。”
方瑶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震撼和诡异别扭感,借着稀薄月光打量这刚与自己共赴巫山的‘美人’!
铁柱骨架终究是男性,宽肩窄腰,女装扮相违和感强烈。但披散的长发和那两团“傲视群芳”的“胸脯”,在昏暗光线下,配合他刻意佝偻的背脊、低垂的头颅。
脸上再糊些泥污遮掩硬朗线条,乍看之下,确能模糊性别。混乱污浊的夜色里,三个狼狈身影,竟真能拼凑出逃难“姐妹”的景象。
“你们也准备准备!”铁柱瓮声催促,“瑶妹,收起骨子里那股正气!眼神放空,装出吓傻麻木的样子。秀英,你也是‘货’,姿态要憔悴,眼神空洞带点认命。”
方瑶深吸气,竭力敛去警察的锐利目光,换上茫然惊恐,强忍对铁柱惊悚扮相的笑意;刘秀英绷紧脸,眼神透出经年苦难后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三人“妆扮”完毕:铁柱褴褛紧绷女装,胸前“傲人”;方瑶、刘秀英狼狈不堪,眼神空洞死寂。
“走!”铁柱声音压得极低。
刘秀英在前引路,她对鸾村外围地形烂熟于心,避开可能监视的路径,专挑灌木丛生、怪石林立的背阴处潜行。方瑶紧随其后,铁柱故意落在队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江水轰鸣渐远,空气湿冷死寂,只余夜枭孤啼与风过林梢的呜咽。
山谷深处,影影绰绰的木屋轮廓在黑暗中显现。点点微弱昏黄的光,如同沉睡巨兽浑浊半睁的眼,零星散布。
“前面是村后小路,”刘秀英声音压如气音,“平时人少,但近村口有暗哨...务必小心...”
铁柱警惕已至顶点。耳力能捕捉数十米外落叶坠地,双眼穿透浓稠黑暗如同白昼,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感知。
夜色浓稠如墨,死寂如裹尸布笼罩鸾村。三人如融化黑暗的幽影,在刘秀英引领下,轻易翻越象征性的腐朽矮篱笆墙,悄无声息滑入村庄边缘。
铁柱感官如无形雷达,细致扫描每一寸土地。
四十余座低矮木屋错落黑暗中,大多死寂,零星几扇破窗后透出病恹恹摇曳的油灯微光。
他能听到熟睡鼾声、孩童梦呓...以及六十来岁老头老太的缠绵声...
没有巡逻守卫,没有阴森地牢,没有血腥气。这沉睡村落,除却位置偏僻、氛围压抑,与他见过的贫困山村无异。
“不对劲!”铁柱声音压得极低,“太安静...贩卖人口的魔窟,怎会如此‘寻常’?难道...不是鸾族所为?”
“不可能!”刘秀英语气斩钉截铁,“关隘后面,只有鸾村。”她记忆中十数年前的鸾村虽贫困封闭,也非这般沉入海底的死寂。
警察的直觉在方瑶脑中尖锐作响。这份“寻常”下的绝对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别停!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铁柱牵着二女,声音压得极低。
刘秀英压下疑虑,凭着骨子里的记忆,绕过几处看似废弃、实则可能是观察点的柴垛,穿过几条狭窄霉味弥漫的陋巷。最终,在村子最偏僻的西南角,一栋几乎被荒草藤蔓彻底吞噬的木屋前停下。
屋子比周遭更破败:屋顶塌陷大半,墙体歪斜,腐朽木门半挂门框,黑洞洞入口如咧开的嘴。半人高荒草从屋内蔓延到屋外。
这里,曾是刘秀英的家。有最爱她的阿爸、阿妈、阿哥。如今只剩满目疮痍的荒凉破败,与邻屋相隔甚远,反成绝佳藏身地。
“进屋躲着。”刘秀英声音微颤,率先拨开垂挂如帘的厚重藤蔓,侧身挤入。方瑶紧随。铁柱最后警惕扫视死寂四周,确认无窥探视线,才弯身蜷缩钻入破败门洞。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霉味、尘埃和动物粪便骚臭扑面,呛人窒息。
惨淡月光从屋顶破洞和墙壁裂缝吝啬渗入,勉强勾勒室内轮廓:空无一物,满地碎木瓦砾,角落蛛网厚结。几只夜虫受惊,窸窣爬开。冰冷、潮湿、死气森森。
刘秀英呆立屋中,熟悉又陌生的一砖一木猛烈撞击尘封记忆,汹涌潮水冲垮堤坝,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无声蓄满。
铁柱无声地用臂弯搂住她微抖的腰肢,另一手紧牵方瑶,三人挤在墙角相对干燥的瓦砾堆后,背靠尚算完整的木墙。
“暂时…安全。”方瑶声音轻若蚊蚋,“外面草深,不近前难发现。”
铁柱没回应,所有注意力集中于屋外,耳廓微动,捕捉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响。
“不对!还是不对!”他紧握两女手腕,声音前所未有地凝重,“你们躲好,哪里也别去!我得出去探探!”
“老公,小心点...”
“柱子,小心...”
两女忧心如焚,但也明白铁柱独自行动更为隐蔽高效。
“放心,只在附近转转!”铁柱用力握了握两人胳膊,“你们遇到危险,我立刻赶回!”
话音未落,足尖在瓦砾上轻点,那裹在紧绷女装里的魁梧身影,悄无声息滑出破败门洞,融入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墙角,刘秀英身体微颤。她并非源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而是被汹涌而出、夹杂甜蜜与彻骨悲痛的回忆猛烈撕扯。
这曾是她温暖的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