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檐角铜铃轻响,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堂内却比雪夜更冷。
晏玖端坐主位,黑袍垂落如墨染宣纸,一双眸子映着炉火,却不带半分暖意。
她目光扫过陈家主、云家主、钟家主三人,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
“你们三族联名上山,口口声声要查郎家私藏异术、勾结外敌?”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凿进骨髓,“可曾想过——谁才是真正的‘外敌’?”
陈家主猛地站起,怒指晏玖:“黄口小儿,妄居高位!你可知我等乃世家正统,岂容你一介孤女在此放肆!”
话音未落,晏玖只是轻轻抬手。
没有咒语,没有符印,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未曾察觉。
但下一瞬,陈家主整个人如遭雷击,膝盖轰然砸地,额头触上冰冷青砖,竟再无法抬起分毫!
“我说了。”晏玖淡淡道,“坐下说话。”
她的手指缓缓并拢,食指与中指竖立如刃,拇指扣于掌心,无名指与小指屈成钩状——赫然是玄门失传已久的“铁血虎头铡”手势!
此诀非人仙境不可施展,传说中专斩逆伦乱纲之徒,一经结印,百鬼俯首,万邪退避。
此刻,那手势悬于半空,竟隐隐有虚影浮现:一尊青铜巨铡自虚空裂出,寒光凛冽,似随时将落下断头台。
“听好了。”晏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刻入人心,“今日起,郎家上下,皆由我护。谁若再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不诛九族,只灭你全族血脉,连投胎的魂魄都给你碾成灰。”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佳。
可厅中众人却感到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几位随行长老已是面色发青,冷汗涔涔而下。
云家主嘴唇颤抖:“你……你怎可能掌握这种禁术?这分明是上古秘传……”
“秘传?”晏玖冷笑,“你们抢了别人的东西,烧了别人的典籍,倒问我从哪学来的?”
她目光转向郎书华,后者心头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他知道,晏玖说的是真的——百年前四大家族联手剿杀玄门正统,夺其传承,毁其宗祠,唯恐后人知晓真相。
而今,当年被踩入泥里的种子,已破土而出,长成了遮天蔽日的魔树。
陈家主终于支撑不住,在威压之下瘫软在地,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口中喃喃:“不可能……人仙境……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突破……”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惧:“你是假死脱身,借阴寿逆修?!”
晏玖不答,只轻轻放下手。
那一瞬间,压迫感骤然消失,陈家主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如同溺水之人重见天日。
“滚吧。”晏玖挥袖,“趁我还未改主意。”
三人互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忌惮。
云家主欲言又止,终是低头退出;陈家主被人搀扶着踉跄离去,连回头都不敢。
唯有钟家主临出门前顿了一步,转身望来。
“晏姑娘。”他语气复杂,“三日后,东海浮岛论道大会……若您有兴趣,钟某愿亲自作陪。”
没人知道这句话是邀约,还是试探。
晏玖只是微微一笑:“好啊,我正好缺几副新棺材。”
钟家主瞳孔微缩,旋即拱手退去。
大门关闭,风雪被隔绝在外。厅内恢复寂静,只剩炉火噼啪作响。
郎书华这才敢上前一步,声音发紧:“晏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起身,拍了拍衣袖,神情淡然,“倒是你们,差点被人当棋子用了。”
她走向偏厅,脚步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众人屏息让路,连一向倨傲的林寒也不敢多言。
饭厅早已备好,八仙桌摆着热腾腾的菜肴。
郎宗壹坐在角落,神情恍惚,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只依稀记得有个总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小姑娘。
晏玖径直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没人敢劝,也没人敢问。
她掏出手机,飞快打字,然后悄悄推到郎宗壹面前。
屏幕上写着:【对不起,当年没拦住你去禁地……但我现在回来了,不会再让人把你带走。】
郎宗壹盯着那行字,眉头微动。
晏玖仰头夹菜,嘴里还说着:“师兄,这个红烧肉是你最爱吃的,我特意让他们做的。”
语气熟稔,像个撒娇的小徒弟。
郎宗壹迟疑片刻,终于低声开口:“……你认识我?”
晏玖手一顿,筷子差点掉落。她迅速低头掩饰,眼眶却悄然红了。
“当然认识啊。”她笑嘻嘻地说,“你不就是那个天天偷吃供品,结果被师父罚抄《清心诀》三百遍的郎宗壹吗?”
她越说越起劲,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还有一次我去藏经阁找你,你躲在里面看话本小说,我还帮你打掩护呢!”
郎宗壹怔住,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模糊画面。
他看着她,忽然皱眉:“那你……为什么穿这么黑?像个……送葬的。”
晏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清亮,像是雪后初晴。
“因为我现在可是专业的。”她眨眨眼,“不信你看,回头直播给你瞧瞧。”
她说完,顺手把手机塞回口袋,却没有注意到,屏幕还停留在刚刚编辑的页面——
搜索框里赫然写着:【怎么哄失忆的人开心?
在线等,挺急的。】手机屏幕刚暗下去,晏玖指尖一动,又悄然亮起。
她飞快切换到直播平台,头也不回地将镜头对准饭桌一角——郎宗壹正低头吃饭,侧脸冷峻,眉心微锁,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
“家人们,来支个招!”她语调轻快,眼尾含笑,声音却故意说得清晰,“有个朋友失忆了,不认得我了,你们说,我该拿他怎么办?”
弹幕瞬间炸开:
【朋友?
你管坐在你旁边那个冷脸帅哥叫朋友?
睁眼说瞎话系列+1】
【楼上别拆穿她,让她继续演,这波“无中生友”我给满分!】
【建议直接表白,反正人都在了,还装什么师徒情深?】
【主播你菜都凉了还在偷拍你师兄,小心他反手给你一个禁言套餐。】
晏玖装模作样翻着评论,嘴上念叨:“哎呀,网友都说要送礼物感化……那行,我这就给他点一份全网最贵的电子墓碑套餐。”
郎宗壹终于忍不住抬头,目光落在她那部举得明目张胆的手机上,又缓缓移到她故作无辜的脸,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一瞬,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