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第一幕:残庙孤影
城隍庙那扇早已腐朽不堪、半塌在地上的破败大门,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嘎……”的呻吟。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照亮门前坑洼不平的泥地,以及泥地上那一道深深拖拽的痕迹。
静心小小的身体几乎被沉重的蒲团压垮。汗水混着泪水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道道泥沟,单薄的僧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夜风吹得冰凉。瘦弱的肩膀磨得通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但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抵在肩头的蒲团,一点点、一点点地,拖过了那象征着安全与希望的门槛。
噗通! 蒲团终于完全进入庙内,静心也脱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师叔…我们…到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着蒲团上依旧昏迷的燕七娘。心口那道裂痕边缘的墨紫冰晶,在穿过庙门时似乎又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丝?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这残破庙宇本身残留的一丝神性对邪秽的压制。那圈由佛骨粉末和静心稚血意外激发、凝实了一分的金红符文锁链,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
静心刚想松一口气,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铁锈混合着腐烂内脏的冰冷气息,猛地钻入她的鼻腔!
“呜…” 她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再次攫住了她的小心脏。她惊恐地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这座“安全”的庙宇内部。
断壁残垣,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头颅滚落在角落,空洞的眼窝似乎在凝视着她。倒塌的梁柱、散落的瓦砾堆砌出诡异的阴影。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地面上大片大片已经发黑、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如同泼墨般溅射在墙壁、柱子和地面上,勾勒出不久前发生过的惨烈搏杀痕迹!几片染血的深色布片和断裂的、非人的惨白骨茬,散落在血迹中央。
这里不是安全的庇护所!这里是刚刚经历过血腥杀戮的修罗场!
静心吓得浑身发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瘫软得动弹不得。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师叔还昏迷着,这里还有可怕的敌人吗?刚才那个声音沙哑、叫她小尼姑的伯伯呢?还有那个…那个眼神很吓人的叔叔呢?
死寂。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突然!
噗通!哗啦——!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水声,紧接着是剧烈的水花搅动声,猛地从庙宇深处某个方向传来!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那口被杂草半掩的古井方位!
“啊!” 静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惊叫出声,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小脸煞白,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谁?是什么掉下去了?是敌人?还是……
第二幕:熔炉崩鸣
祭坛空间,已非人间景象。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龙卷,在九根青铜柱之间疯狂肆虐、碰撞!青黑色的金属地面遍布熔融的爪痕与能量爆炸留下的坑洼,空气中充斥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怨魂尖啸的残响以及某种更深沉、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崩解声。
祭坛中央,那巨大的“枷锁之球”早已面目全非!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口,墨紫色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疯狂蔓延,与内部不断喷涌而出的暗金色污秽能量交织在一起。球体本身在剧烈地颤抖、收缩、膨胀,仿佛一个被强行灌入过量毒液、濒临爆裂的畸形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每一次膨胀,都喷吐出更多混杂着淬魂金汁与暗金邪力的脓血!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赵铁鹰,此刻如同地狱爬出的熔岩恶鬼!
他那条膨胀畸变的右臂,已经完全化为赤红、暗金、墨紫三色能量狂暴纠缠的恐怖凶器!熔融金属般的角质覆盖着手臂,五指如烧红的钢钩,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灼热的气浪和毁灭性的能量乱流!他仅存的左眼燃烧着纯粹的、毫无理智的赤金凶焰,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痛苦与破坏欲的咆哮!
他正死死地“钉”在枷锁之球最大的一条裂口处!熔岩利爪深深嵌入球体内部,如同饥饿的饕餮,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其中涌动的暗金色邪秽能量!每一次撕扯,都带起球体更剧烈的痉挛和哀鸣,喷溅出的“脓血”浇在他身上,非但没有造成伤害,反而让他手臂上的能量纹路更加狰狞、活跃!
他在吞噬!以自身濒临崩溃的躯体和灵魂为熔炉,强行吞噬着枷锁之球核心的邪力!
“呃…啊啊啊——!” 赵铁鹰的身体也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负荷。吞噬的邪力与他体内本就混乱冲突的金衡邪力、熔池怨火、刑罚烙印激烈冲突,每一次能量在经脉中冲撞,都如同万把钢刀在体内搅动!皮肤寸寸龟裂,渗出暗红色的血珠,又在灼热的高温下瞬间蒸腾成血雾!他像是在用自己的一切,点燃这最后的、同归于尽的疯狂!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响!
在赵铁鹰又一次狂暴的撕扯吞噬下,枷锁之球核心处,一道极其粗大的墨紫色裂痕猛地贯穿了球体!一道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金色邪力光柱,混合着海量的淬魂金汁,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裂口处狂喷而出!目标,正是死死“咬”在裂口上的赵铁鹰!
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将他吞没!同时,枷锁之球本身,也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解体哀鸣!巨大的球体结构开始不可逆转地崩解、塌陷!支撑它的九根青铜柱顶,惨白火焰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柱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迅速蔓延!
整个祭坛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边缘的青黑色金属墙壁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空间,即将崩溃!
“吼——!” 被暗金光柱正面冲击的赵铁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他那熔岩凶臂上的光芒瞬间黯淡,膨胀的臂膀竟被冲击得向内凹陷!覆盖的熔融角质寸寸崩裂飞溅!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冲击力狠狠轰飞!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砸向祭坛空间剧烈扭曲、裂痕最密集的边缘壁垒!
那里,正好对应着古井之下的方位!
轰!!! 赵铁鹰的身体狠狠撞在布满裂痕的壁垒之上!壁垒应声破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外面不再是青黑色的金属,而是翻滚的、冰冷的井水!
冰冷的井水瞬间涌入灼热的祭坛空间,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蒸腾起大量白雾!
赵铁鹰的身体带着未尽的赤金凶焰和滚滚白烟,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随着汹涌倒灌的井水,一同坠向那豁口之外的无尽黑暗与冰冷之中!
祭坛空间彻底失控!枷锁之球的核心在塌陷中爆发出最后的邪光,九根青铜柱发出断裂的巨响,惨白火焰接连熄灭!毁灭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将这片罪恶的熔炉彻底吞噬、湮灭!
第三幕:血沸伊始
城隍庙废墟内部。
静心被古井方向传来的巨大落水声和墙壁崩裂般的闷响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蒲团旁瑟瑟发抖,连哭泣都忘了。
就在这时——
哗啦!砰! 距离古井不远处,一面本已摇摇欲坠的残墙,猛地向内炸开一个大洞!砖石飞溅!冰冷刺骨、夹杂着浓烈血腥味和金属焦糊味的井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从破洞中狂灌而入!
冰冷的水流瞬间冲刷到静心脚边,刺得她一个激灵!
紧随水流之后,一个沉重得如同巨石般的身影,“咚”地一声砸落在灌满冰冷井水的地面上!水花溅起数尺高!
静心惊恐地望去。
那是一个人!一个如同从炼狱血池里捞出来的男人!
他几乎不成人形。全身衣物尽碎,裸露的皮肤布满了焦黑的灼痕、深可见骨的撕裂伤以及被腐蚀的可怕痕迹。最恐怖的,是他的右臂——那是一条膨胀得不成比例、覆盖着破碎暗红色角质、此刻却如同烧红后又急速冷却的扭曲金属般的恐怖手臂!手臂表面,赤金、暗金、墨紫三色能量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明灭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狂暴与死寂交织的气息。他的左眼紧闭,脸上血肉模糊,只有微弱的、带着硫磺和血腥味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
是那个眼神很吓人的叔叔!静心认出来了!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墙里飞出来?还带着这么可怕的手臂?
未等静心从这骇人的景象中回过神——
“嗬……”
一声冰冷、僵硬,毫无人类情感的嘶鸣,如同毒蛇吐信,从破庙另一侧的阴影中传来!
静心猛地扭头!
只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青灰色的皮肤布满诡异的暗金色树根状咒文,左眼覆盖着冰冷的白翳,胸口有一个恐怖的血洞,正缓缓渗出带着暗金光点的黑血。他步伐僵硬,却带着一种精准而致命的压迫感。正是彻底沦为命傀的陈默!
他那双暗金与白翳交织的瞳孔,先是冰冷地扫过地上如同焦炭般昏迷的赵铁鹰和他那条狰狞的熔岩残臂,似乎在评估威胁。随即,毫无波澜地转向了角落里的静心,以及她身边蒲团上心口闪烁着微弱金红光芒的燕七娘!
锁定!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了静心!她感觉自己瞬间被冻僵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命傀陈默,拖着沉重的脚步,无视了地上的积水和昏迷的赵铁鹰,一步一步,稳定而致命地,朝着蒲团的方向走来。他僵硬地抬起手,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指尖隐隐有惨白的骨刺在皮肤下生成。
目标明确——燕七娘心口那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的金红光芒!那是“天命阁”指令中必须彻底熄灭的“变数”!
“不…不要过来…” 静心吓得魂飞魄散,眼泪汹涌而出。她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沾染过佛骨粉末和自己鲜血的小手,挡在燕七娘身前,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但这微弱的抵抗,在冰冷强大的命傀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破庙深处,那被水流冲开的墙洞下方的水面猛地破开!两个湿漉漉、狼狈不堪的身影挣扎着爬了出来!
“咳咳…咳…” 李慕白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冰冷井水。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他一眼就看到了步步紧逼的命傀陈默,以及危在旦夕的静心和燕七娘!更看到了地上那如同焦尸般、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赵铁鹰!
“陈默!” 李慕白嘶声怒吼,手中紧紧攥着那染血的梆子!同时,另一只手猛地将重伤虚弱、几乎无法站立的铁脊张护在身后。
铁脊张靠在断墙上,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化为命傀的“默小子”、重伤濒死的“恩公”、惊恐绝望的小尼姑、昏迷不醒的燕七娘…老捕头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一股悲愤欲绝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在他残破的胸膛里熊熊燃烧!
城隍残庙,积水映着惨淡月光。昏迷的凶兵、步步紧逼的命傀、重伤的捕快、绝望的稚女、昏迷的枷锁、手握梆子的书生…所有幸存者,所有因果,所有血仇与绝望,在这方寸之地轰然碰撞!
空气凝固,杀机沸腾!如同烧开的血水,翻滚着,咆哮着,等待着那最终爆裂的一刻!
庙门之内,血沸伊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