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重浪潮,汹涌而庞杂,淹没了所有思考。
骨骼仿佛被寸寸碾碎,又在拙劣地拼接;内脏移位,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皮肤大面积灼伤,与粗糙滚烫的沙砾摩擦,带来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刺激。更有甚者,空间乱流的残余力量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在他经脉与识海内窜动,带来阵阵诡异的酸麻与撕裂感。
冰冷的数据流在剧痛的混沌中艰难地重新汇聚,如同受损严重的系统强行启动。
【机体状态:濒危。多处骨折,内出血,严重灼伤,灵力彻底枯竭,神识严重受损,空间能量侵蚀……】
【环境分析:未知地域。大气成分:氮氧为主,含未知惰性成分及微量有害颗粒。重力:略高于标准值。环境温度:高热。能量场:稀薄,火行、土行灵气为主,夹杂混乱煞气。存在未知辐射……】
【威胁评估:极高。当前状态无法应对任何轻微威胁。】
陈默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赤红。
赤红色的天空,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看不到云彩,只有一种单调而压抑的色调。赤红色的大地,干裂、焦灼,布满了砂砾和风化的怪石,看不到丝毫植被与水汽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吸入口鼻灼热而刺痛。
太阳……或者说类似太阳的光源,高悬于天际,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散发着沉闷的热量。
这里绝非他所知的任何地域。甚至不像是在原本的那方世界了。
空明状态因重伤和能量匮乏而极不稳定,时断时续,但依旧忠实地执行着生存指令。
他尝试移动手指,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臂传来,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他勉强偏过头,看到了滚落在身旁不远处的定星盘。
原本古朴的罗盘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中央那枚幽暗晶体彻底黯淡无光,甚至缺失了一小块,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破碎的劣质陶器。它仅存的些微空间波动,也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而怀中那截翠绿法则锁链残片,早已化为一片飞灰,只剩下少许残留的、纯净的生命气息印记,还在微弱地对抗着侵入他体内的空间乱流之力和此地环境的侵蚀,但这股力量也正在快速消散。
代价巨大。
他用一次豪赌,换来了渺茫的生机,却也陷入了另一重绝境。
巡天司的威胁暂时远去,但眼前的生存问题,迫在眉睫。
缺水。酷热。重伤。未知环境。
任何一项都足以致命。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移动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试图坐起来。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冷汗(如果还有的话)尚未渗出就被蒸干,眼前阵阵发黑。
终于,他倚靠着一块灼热的赤红色岩石,勉强半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喘息不止,肋下传来尖锐的刺痛,恐怕有肋骨断裂并插入了肺叶。
目光所及,尽是荒芜死寂。
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找到水源和安全的庇护所。
神识艰难地内视,检查着那枚戴在手指上的、属于厉沧海的储物戒。幸运的是,戒指本身材质非凡,在空间乱流中保存完好。不幸的是,他的神识受损严重,开启戒指变得异常困难,每次探入都如同针扎般疼痛,且能取出的物品种类和数量都极其有限。
他集中全部意志,首先尝试取出疗伤丹药。
嗡……
戒指表面微光一闪,一个小巧的玉瓶出现在他手中,几乎耗光了他此刻凝聚起来的神识之力。是那瓶复元丹。
他颤抖着手拔开瓶塞,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药香的丹丸。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开始缓缓滋养他受损严重的经脉和内腑,带来一丝久违的舒缓。但药力对于他如今的伤势来说,如同杯水车薪。
他需要更多丹药,需要水。
再次尝试沟通储物戒,试图取出清水和更多丹药,但神识一阵刺痛,竟无法再次开启!他的消耗太大了,伤势也太重了。
必须……必须尽快找到水……
他倚着岩石,艰难地抬头,空茫的双眼扫视着这片赤红色的死亡世界。
远处,大地扭曲,热浪蒸腾,形成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更远处,似乎有巨大无比的、如同骸骨般的山脉轮廓,沉默地匍匐在地平线上。
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绝望的气息,如同此地灼热的空气,无处不在。
但他没有放弃。空明状态即便残破,也摒弃了无用的情绪,只剩下最基础的生存逻辑。
【观察:地表无水源。岩石结构致密。】
【分析:此地酷热,或有地下空腔?冷凝现象?】
【方向:需向可能存在地势落差或地质异常区域移动。】
他休息了片刻,借助复元丹恢复的微薄气力,以那根残破的验尸铁尺作为拐杖,支撑起破碎的身体,一步步,踉跄地、向着远处那骸骨山脉的轮廓方向,开始移动。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哀嚎。
赤红色的荒漠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染着血迹的脚印,但很快就被风沙悄然抹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或许下一刻就会倒下,成为这片赤荒之地又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
但只要还能思考,还能移动,生存的指令,就在那冰冷的核心中持续运转。
就在他机械地前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体力即将耗尽之时,他那因干渴和伤痛而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侧前方极远处,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暗红色的阳光?
不是岩石的哑光。
更像是一种……突兀的、带着些许规则弧度的……金属光泽?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全力调动残存的神识向前探去。
距离太远,神识衰弱,感知模糊不清。
但那似乎……是一截巨大无比的、半埋在赤沙中的、扭曲的金属残骸?其风格……古老而陌生,绝非他所知的任何造物。
在这片死寂的荒芜中,任何异样的存在,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或是……
一线渺茫的转机。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铁尺,空茫的眼底,数据流再次开始艰难地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