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品烟客
灶膛里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干柴,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噼啪声,在荒驿死寂的寒夜里,这是唯一鲜活的律动。火光映在静心沾满烟灰的小脸上,她蜷缩着,目光却死死黏在那扇透出昏黄光线的土屋门板上,仿佛要穿透粗糙的木板,看清里面令人窒息的寂静下潜藏的汹涌暗流。
土屋内,油灯如豆。光线被浓重的黑暗挤压,只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
陈默(焦岩躯壳) 依旧靠墙矗立,如同亘古未变的黑色礁石。焦黑纹路覆盖全身,在昏黄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眉心那枚灰色的三色印记死气沉沉,毫无波澜。然而,在心口那深邃的焦黑烙印深处,先前因死渊窥探而悸动的赤金光焰,此刻并非完全沉寂。它在烙印的绝对黑暗中,极其微弱地、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频率…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一颗被深埋地心的熔核在缓慢苏醒,散发出无形的、带着毁灭余烬的“渴求”波动。这波动无声无息,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一圈圈向外扩散,目标直指——
燕七娘 躺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昏迷中的面容灰败而平静,呼吸微弱却平稳。然而,在她心口那道被金红符文锁链死死禁锢的裂痕深处,异变陡生!
那缩回的墨紫幽光,仿佛受到了陈默心口烙印那无声“渴求”波动的强烈吸引,如同被磁石牵引的铁屑,猛地再次探出!这一次,它不再是细微的窥探,而是凝聚成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如同实质毒蛇般的墨紫气丝!这气丝带着刺骨的冰冷和一种古老、贪婪的死寂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凶猛地、无声地扑向陈默焦岩躯壳的心口烙印!
它渴望那烙印深处蛰伏的毁灭之力!那是同源的气息,是终结的共鸣!
就在这墨紫气丝即将触及陈默心口烙印的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冰冷如金铁交击的闷哼骤然炸响!
盘坐如钟的斗篷人,动了!
他那紧握的熔金右拳,在声音发出的瞬间,已化作一道撕裂昏黄光线的暗金雷霆!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熔断的刺耳锐鸣!
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流转着炽热熔岩纹理的暗金色月弧,凭空闪现!
它并非劈向燕七娘,也非斩向陈默,而是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斩断因果、湮灭虚空的决绝意志,狠狠斩在了那道扑出的墨紫气丝与陈默心口烙印之间那不足三尺的虚空之中!
嗤——啦——!!!
刺耳的、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寒冰深渊的声音猛烈爆发!
暗金月弧与墨紫气丝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爆炸,却爆发出一种更为诡异可怖的景象:
· 墨紫气丝: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瞬间剧烈扭曲、沸腾!气丝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疯狂挣扎的怨毒面孔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纯粹的死亡意志与暗金月弧蕴含的熔炼万物的霸道力量激烈对抗,试图侵蚀、冻结那炽热的金光,却反而被那金光寸寸熔解、湮灭!
· 暗金月弧:光芒骤然炽盛,表面熔岩纹理疯狂流转,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它霸道地推进,所过之处,墨紫气丝寸寸断裂、消融,化作一缕缕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恶臭黑烟,瞬间又被金光彻底净化!
· 空间:斩击点周围的空气如同沸腾的水面,剧烈波动、扭曲!光线被疯狂折射,土屋内的景象瞬间变得光怪陆离!灰尘在无形的冲击波中狂舞!
这无声的湮灭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呃啊——!”
昏迷中的燕七娘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她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口那道裂痕处,原本就光芒黯淡的金红符文锁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濒死反击的困兽,死死勒紧!锁链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将裂痕边缘那些蠢蠢欲动的墨紫脉络狠狠压制回去!一丝暗红的血迹,从她紧抿的嘴角缓缓渗出。
与此同时——
嗡!!!
靠墙矗立的陈默焦岩躯壳,心口那焦黑的烙印深处,那蛰伏搏动的赤金光焰仿佛被这剧烈的外力干扰和斗篷人熔金之力的霸道气息所刺激,猛地爆亮了一瞬!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充满暴戾与毁灭冲动的炽热波动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悸动,轰然从烙印中扩散开来!整个焦岩躯壳都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体表的焦黑纹路缝隙中,隐隐透出极其微弱的赤金光芒!眉心那枚灰色的三色印记,也极其短暂地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晦涩流光!
斗篷人斩出的暗金月弧,在彻底湮灭了那道墨紫气丝后,也耗尽了力量,如同火星般在虚空中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
土屋内,重新陷入死寂。
但这死寂,比之前沉重了百倍!
浓烈的硫磺与焚化后的恶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近熄灭。尘埃缓缓飘落。
斗篷人缓缓收回熔金右手,指间暗金气流缓缓流转,似乎在平息方才一击的消耗。兜帽深掩,看不清表情,但那周身散发的沉凝与肃杀之气,比寒冰更冷。他冰冷的目光扫过:
· 燕七娘:嘴角染血,心口锁链光芒重新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弱了几分,显然刚才的对抗和死渊意志的反扑对她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昏迷更深,气息更加微弱。
· 陈默(焦岩躯壳):心口烙印的赤金光芒已经隐去,震动平息,但那股暴戾的波动余韵似乎还残留在冰冷的躯壳周围。眉心印记彻底恢复灰暗。
· 虚空:方才斩击之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一种被强行“焊接”过的灼热与凝滞感,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暗金与墨紫的能量残渣,如同细小的电弧,偶尔在空气中闪现、湮灭。
屋外,静心被土屋内骤然爆发的诡异声响(那熔断空间的锐鸣和燕七娘的闷哼)惊得猛地跳了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冲到门边,小手死死扒住粗糙的门板缝隙,焦急地朝里张望:“师叔!陈默叔叔!…里面怎么了?!”
斗篷人沙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无事。守好火。”
静心扒着门缝,只能隐约看到斗篷人盘坐的背影和陈默叔叔那巨大焦黑的轮廓,以及角落里师叔似乎蜷缩了一下的身影。浓烈的怪味从门缝里钻出,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问,只是更加用力地扒着门缝,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土屋内,斗篷人熔金右手五指微微开合,暗金气流在掌心凝聚又散开。他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燕七娘心口那道仿佛蛰伏下去、实则暗流汹涌的裂痕,以及陈默心口那似乎因受激而变得更加“活跃”的凶兵烙印。
斩断一次联系容易。 但死渊的侵蚀如附骨之疽,凶兵的躁动更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下一次呢? 这脆弱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而门外,那扒着门缝、满眼惊恐的小尼姑,又该如何在这步步杀机的绝境中挣扎求生?
灶膛里的火苗,不知何时已悄然黯淡下去,只余几点微弱的火星在灰烬中明灭,如同这荒驿中摇摇欲坠的希望。土屋内的昏黄灯光,在方才的冲击后,也显得更加飘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