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池畔,遗光守望者
混沌化生池的池水,如同最温柔的良药,缓缓浸润着李戮残破的身躯。那股温和厚重、包容万象的能量在他体内流转,所过之处,狂暴冲突的光之本源“毒素”被悄然中和、沉淀;凝固僵化的星辰之力被微微软化,不再那么尖锐排斥;残存的混沌灵力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其中那一丝源初的道韵,虽然微弱,却带来了久违的“活性”;盘踞胸口的魔念在这股包容却浩大的力量面前,也不得不进一步蛰伏收缩,那阴冷的侵蚀感被暂时隔绝。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虽然道胎核心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境界也摇摇欲坠地维持在练气圆满的边缘,但至少,那持续不断的内耗和爆体的危机被暂时遏制了。
李戮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池水清香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不敢浪费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同时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周围废墟上的壁画与碑文。
那些由流动光纹构成的图案和文字,在池水能量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当他凝神注视时,断断续续的、宏大的意念碎片,如同穿越了万古时光的尘埃,再次涌入他的感知:
破碎的星穹...辉煌的光之巨城...无数背生光翼的身影在祈祷...漆黑的、吞噬一切的“阴影”(“净蚀”?)如同瘟疫般蔓延...惨烈的大战,光翼折断,巨城崩毁...幸存者铸造星骸巨门,将最后的净土“遗光之境”放逐于时空乱流...一口深蓝色的玄冰棺被郑重地安置在一口沸腾的混沌池中(正是眼前这口?),光翼身影们对着它进行着某种仪式...壁画的一角,隐约有神凰展翅、昊天镜照破虚空的模糊轮廓...最后的画面,是无数光翼身影化为纯粹的光能,融入遗迹的墙壁与地面,唯有少数几个格外强大的身影,化为了巨大的光晶,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以身为碑,以魂为焰...守望...归途...”
“...混沌...源初之钥...神凰...涅盘之火...”
“...净蚀未绝...遗光不灭...待...钥至...”
“...罪...罚...救赎...”
信息破碎而庞杂,却勾勒出一个悲壮而遥远的史诗轮廓。李戮的心神受到巨大冲击。这口冰棺,果然与这上古光之文明渊源极深!它似乎是某种“钥匙”或“希望”的象征?而“净蚀”...那究竟是什么?连如此辉煌的文明都为之倾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身旁的玄冰棺。棺体在混沌化生池旁,吸收光之本源的速度明显加快,表面的冰蓝与乳白光晕交织流转,越发灵动。他甚至能感觉到,棺内蓝灵儿的气息,在池水能量的间接滋养下,似乎...更加平稳了一丝?眉心那枚暗金神凰印,在冰封深处,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明灭着。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如果将冰棺部分浸入池水中,会发生什么?是否能加速灵儿的恢复?或者...能唤醒她的一丝意识?
这个念头诱人却无比危险。冰棺是封印,也是保护。贸然引入未知的强大能量,万一破坏封印,导致混沌神凰之力再次失控,在这绝境中将万劫不复!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手指无意识地在冰棺冰冷的表面摩挲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李戮全身猛地一僵,霍然抬头!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根半倒塌的巨大光晶立柱旁,无数飘荡的光尘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飞速汇聚、凝结!眨眼间,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个“人”完全由纯净而耀眼的光尘构成,没有五官,没有细致的肢体,只有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和一双尤其明亮的、由高度浓缩光能构成的眼眸。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无声无息,散发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意志波动。没有杀气,没有敌意,只有一种亘古的、审视般的沉寂。
遗光守望者!
李戮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本能地进入防御状态,残存的灵力艰难运转,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面对这种存在,他现在的状态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那双纯粹的光眸,先是扫过混沌化生池,似乎在确认池水的状态。然后,目光落在了李戮身上。李戮顿时感到一股浩瀚而温和、却又无法抗拒的意念扫过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检测,他道胎的裂痕、盘踞的魔念、残存的混沌气息、甚至识海中黯淡的石碑星图虚影,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
他闷哼一声,感觉神魂都被看透,却奇异地没有感到被侵犯,反而有种面对亘古磐石般的苍凉与公正。
接着,守望者的目光转向了那口玄冰棺。当它的“视线”触及冰棺时,整个光尘构成的身体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双光眸明显亮了几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确认”、“怀念”、“责任”的复杂情绪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它缓缓地、如同朝圣般,向着冰棺飘近了一些。李戮下意识地想阻拦,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紧张地看着。
守望者在冰棺前停下,抬起一只光尘构成的手臂,虚虚地抚过棺盖上的寒冰符文。那些符文仿佛被唤醒,流淌出比平时更明亮的光泽,与守望者身上的光尘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良久,守望者收回手臂,那双光眸再次转向李戮。这一次,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减少了许多,多了几分...难以解读的凝重和探究。
一段极其古老、晦涩、却直接作用于李戮灵魂深处的意念信息,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破损的留声机:
“外...来...者...身负...混沌...罪孽...(指魔念)...与...‘钥’...同...至...”
“...‘池’...认可...你...暂...时...”
“...但...‘净蚀’...之痕...深种...需...净...化...”
“...‘守望’...之责...需...延续...‘传承’...需...试炼...”
信息破碎,但李戮勉强理解了核心意思:守望者因为他和冰棺(“钥”)一同到来,且混沌化生池(“池”)似乎对他没有排斥,暂时认可了他的存在。但它指出了李戮体内魔念(“净蚀之痕”?)的巨大隐患,强调需要净化。并且,它提到了“责任”、“传承”和“试炼”。
李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神魂传递信息的刺痛感,尝试用自己残存的意念回应,尽可能表达出善意和诉求:“前辈...我等无意冒犯...为救师妹...误入此地...求一线生机...求修复道胎、净化魔念、解除冰封之法...”
他艰难地传递着这些念头,同时用手指向冰棺中的蓝灵儿,又指向自己胸口的空洞和额头(示意识海创伤)。
守望者的光眸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处理他的信息。片刻后,新的意念传来:
“...‘钥’...沉眠...封印...不可...妄动...‘池’水...可...稳...固...”
“...‘净蚀’...需...‘遗光’...核心...及...‘混沌’...本质...方可...磨灭...”
“...‘试炼’...通...‘传承’...之地...得...法...门...”
“...然...汝...状态...濒危...‘试炼’...九死...无生...”
信息依旧破碎,但指向性明确:冰棺封印不能贸然解除,但可以用化生池水辅助稳固;魔念(“净蚀之痕”)的净化需要前往“遗光核心”区域并结合他自身的混沌道胎本质;而前往核心区域需要通过“试炼”,获得所谓的“传承”法门;但守望者直接点出,以他现在的状态去试炼,几乎必死无疑。
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生路就在眼前,却需要他先恢复至少能通过试炼的状态!而恢复,又需要资源和时间!
“请...问...前辈...此地...可有...助我...恢复...之物?”李戮不甘心地再次传递意念,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
守望者的光眸随着他的目光移动,最后定格在远处废墟更深处,那片更加黑暗、连光尘都似乎不愿靠近的区域。一段带着警告意味的意念传来:
“...‘星髓’...矿坑...残存...‘晶化’...凶兽...守护...危险...”
“...‘碑林’...有...先贤...残韵...可...凝神...悟道...亦...可...惊扰...亡魂...”
“...‘化生池’...乃...唯一...安全...之所...然...能量...有限...不可...久持...”
它给出了三个选择:危险的“星髓矿坑”可能有能快速补充星辰之力的资源,但存在未知凶兽;“碑林”可能有助于感悟修行,但也可能遭遇精神层面的危险;而相对安全的化生池,能量并非无限,无法支撑他长期恢复。
抉择,再次摆在了李戮面前。是冒险一搏,寻找快速恢复的机缘?还是留在池边缓慢恢复,赌自己能在那之前稳住伤势,并指望池水能量不会耗尽?
而就在这时,李戮忽然感觉到,体内那被压制下去的魔念,在听到“遗光核心”、“星髓矿坑”这些词语时,似乎极其隐晦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
这诡异的反应让李戮心中一凛!这魔念...难道还对遗迹中的某些东西有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