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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微光与壁垒
父亲手指那瞬间的微动，终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激起一丝涟漪后，便再无声息。接连几天，林烨守在病床前，眼睛都不敢多眨，却再未捕捉到任何类似的迹象。他甚至怀疑那晚是否只是自己过度疲惫下的错觉，或是仪器线路干扰造成的假象。
主治医生在听了林烨的描述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兴奋，只是谨慎地表示：“长期昏迷病人出现无意识的肌肉颤动是可能的，这不一定代表意识的恢复，但……也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神经反射并未完全消失。继续坚持康复刺激，保持观察。”
这番话，像是一缕微弱的光，勉强驱散了林烨心中些许阴霾，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曙光。希望依然渺茫，等待依旧漫长。
他将这份难以言说的期盼压在心底，转身又投入到了另一个同样充满挑战的战场——“华声”随身听（wS-1）的研发。
周师傅带领的技术团队，在尝试将收音机的技术移植到更小体积的随身听上时，遇到了巨大的技术壁垒。最大的难点，来自于微型马达和磁头。
收音机是接收信号，结构相对简单。而随身听需要驱动磁带匀速运动，并对磁带上的磁信号进行高精度读取，这对微型马达的稳定性、抖晃率，以及磁头的灵敏度和耐磨性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国内现有的技术要么达不到标准，要么成本高昂得无法接受。
“林厂长，我们拆解了几台进口的索尼随身听，”周师傅指着工作台上几件被小心分解的精密部件，眉头紧锁，“他们的马达和磁头，精度和可靠性确实比我们能搞到的国产件强太多了。用现有的零件组装，要么噪音大，要么带速不稳，音质根本没法听。”
工作台上，那台银色的索尼walkman如同一个来自未来的造物，精致、小巧，运转起来只有细微均匀的沙沙声。而旁边华声团队自行组装的原型机，却显得粗糙笨重，播放时夹杂着明显的嗡嗡声和变调。
“能仿制吗？”林烨拿起那个小巧的索尼马达，感受着它精密的质感。
“难。”周师傅摇头，“材料、加工精度、组装工艺……差得太远。而且，就算我们能仿造出来，成本也下不来，没有任何市场竞争力。”
“进口呢？直接从日本或者香港采购机芯？”小李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我问过几家贸易公司，”负责采购的同事接口道，“能买到，但价格非常昂贵！一个核心机芯（含马达和磁头）的成本，就快赶上我们一台‘华声二号’收音机的出厂价了！这还没算关税和其他零件。”
成本！又是成本！
如果采用进口机芯，wS-1的售价将毫无优势，根本无法与水货泛滥的进口品牌竞争。华声电子想要在随身听市场立足，必须解决核心部件的国产化和成本控制问题。
这条路，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随身听项目是林烨力主推动的，被视为华声电子未来转型升级的关键。如今刚起步就遭遇如此巨大的技术鸿沟，难免让人产生挫败感。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阿豪忍不住问道，他不懂技术，但能感受到凝重的气氛。
林烨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回忆起前世的一些信息碎片，在九十年代中后期，似乎确实有一些国内厂家，通过引进消化国外技术，或者利用产业链转移的机会，最终在微型马达和磁头领域取得了突破，虽然品质与顶级品牌仍有差距，但足以支撑起一个庞大的中低端市场。
只是，那个时间点，比现在要晚几年。他等不起，华声电子也等不起。
“我们不能坐等国内技术成熟。”林烨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两条腿走路！”
他看向众人，下达指令：
“第一，周师傅，技术攻关不能停！集中力量，研究如何利用现有国内能够达到的工艺水平，对马达和磁头进行优化设计，哪怕暂时无法达到索尼的水平，也要先把稳定性和基本音质做到‘可用’的程度！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第二，小李，采购部！继续寻找海外渠道，不仅仅是整机芯，也问问有没有可能引进二手生产线，或者关键的生产和检测设备！同时，密切关注鹏城、东莞那边，看看有没有港资或合资厂能做oEm（代工）或者提供技术支持的！价格可以谈，合作模式可以灵活！”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一开始就做出和索尼一样好的产品，而是先做出我们买得起，老百姓也用得起的随身听！先解决有无问题，再谈好坏！”
“先解决有无，再谈好坏！”这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让团队找到了方向。是啊，为什么非要一开始就去挑战最高的山峰呢？先爬上眼前的山丘，站稳脚跟再说！
会议结束后，团队再次行动起来，目标更加清晰明确。
林烨回到办公室，感觉身心俱疲。父亲的病情像一块阴云笼罩心头，随身听项目的技术壁垒如同横亘在前的大山。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大哥大响了起来，是医院护工打来的。
“林先生，您今天过来吗？林老先生刚才……眼皮好像动了几下。”
眼皮动了？！
林烨猛地坐直身体，心跳骤然加速！
“确定吗？你看清楚了？”他急切地问。
“我……我看着好像是动了两下，不是很明显，但应该没看错……”护工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希望，再次如同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林烨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
“豪哥，开车，去医院！”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不会放弃。
为了病床上的父亲，也为了在困境中挣扎前行的华声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