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暖香袅袅。
皇贵妃正将一幅幅高门贵女画像铺展开来,递到她那斜倚在榻上的儿子面前。
“小九,你快看看,这位是李尚书家的千金,知书达理”
“这位是王将军的妹妹,英气飒爽……”
容祁斜倚在榻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指随意点着:
“这个不行,脸太圆。”
“那个……太胖,影响小爷食欲。”
“啧,这个又太瘦,风一吹就倒似的。”
“这个太高了,像根竹竿。”
“那个太矮,说话还得弯腰……”
皇贵妃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容祁后脑勺上,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容祁!你能不能再敷衍一点?!”
“胖瘦母妃尚且能忍,这高矮你单看画像是如何瞧出来的?!”
“是你自己跑来求本宫为你操办选妃,如今又在这里挑肥拣瘦。”
“人家姑娘还未必看得上你这混世魔王。”
“前几日还跟本宫说,不再喜欢那颐欢郡主,不必为她守身如玉了。”
“结果呢?本宫为你挑选送入府中的美人,你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将人轰了出来!”
“容祁,你现在就差没把‘我喜欢盛卿欢’这六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容祁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母妃,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皇贵妃气得直接上手揪住他耳朵:“明日赏花宴,颐欢若是不来,你下不了台,打算如何收场?”
容祁龇牙咧嘴:“母妃,要不取消?”
“请帖早就发出去了。现在取消,你是想让全京城看我们母子笑话吗?”
“那……我装病?”
“你便是爬,也得给本宫爬到御花园去!”皇贵妃松开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正好,也借此机会,瞧瞧颐欢那丫头对你,究竟有无心意。”
容祁立刻来了精神,信心满满:“她今天都主动亲我了,她肯定喜欢我!”
皇贵妃闻言,脸色稍霁,略带欣慰地叹了口气:“你小子熬出头,要过上好日子了。”
她顿了顿,又给儿子找补,也是给自己宽心,“她若对你有意,明日必定会来。”
“若没来……那定是被要紧事绊住了脚。
“毕竟她都亲你了,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容祁立刻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欢小爷的!”
母子二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从殿中传出,消散在初春的夜色里。
翌日,御花园内百花初绽,暗香浮动。
皇贵妃主办的赏花宴如期举行,名为赏花,实则为九皇子选妃,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
各位高门贵女无不精心妆扮,衣香鬓影。
九皇子容祁年少封王,战功赫赫,圣眷正浓。
更是生得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即便是侧妃之位,亦是莫大的荣耀。
皇贵妃与皇帝端坐首座,左下首便是今日的主角——九皇子容祁。
他一身墨色金线常服,衬得面容愈发俊逸,双眸却黯淡无光。
只垂眸盯着手中的酒杯,对台下争奇斗艳的才艺表演兴致缺缺,仿佛周遭的热闹与他全然无关。
只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容洵恰巧路过御花园。
皇帝瞧见他,出声唤住:“太子,既来了,便陪朕坐一会儿。”
容洵无法推辞,只得在皇帝身侧新设的席位坐下。
心口处被小猫“盖章”的地方隐隐作痛,想起腰间那专属印记,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的笑意。
“太子,”皇帝目光扫过台下,“今日既然来了,可要顺便为东宫添一位侧妃?”
容洵心头一凛,立刻收敛笑意,恭敬回道:“回父皇,儿臣暂未作此打算。”
他起身行礼,“儿臣想起还有政务亟待处理,先行告退。”
开什么玩笑,家里那只小猫好不容易才哄好,若再弄个侧妃回去,她非掀了东宫,玩死他不可。
这种“齐人之福”,还是留给容祁那小子慢慢消受吧,他容洵,只要他的小猫。
容祁眼见太子溜得飞快,自己更是如坐针毡,起身也想离开。
“小九,”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目光落在他身上,“在场这许多闺秀,你可有看到心仪之人?”
“小九,”皇帝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了这许久,可有心仪的姑娘?”
容祁脚步顿住,深吸一口气,转身。
当着所有人的面,声音清晰而坚定:“回父皇,儿臣心中已有所属。”
“此生非颐欢郡主不娶,请父皇成全!”
此言一出,满园寂静,贵女们脸色皆变。
皇帝脸色一沉,带着薄怒:“胡闹!你既然心有所属,为何还要兴师动众举办这选妃宴?“
让满京城的高门贵女陪你胡闹,简直不成体统。”
“罚你回府禁足七日,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
容祁倒是松了口气,恭敬行礼:“儿臣领旨。”
随即也转身离开,将这满园春色与错愕的佳丽们抛在身后。
皇贵妃只得留下来主持大局,安抚众女,继续赏花,各类珍贵赏赐如流水般送出。
看着内侍记录的赏赐清单,皇贵妃揉了揉眉心,低声对心腹宫女道:
“无妨,都从小九的私库里出,本宫不心疼。”
容祁回到府中,满心只想去找苏淼淼,问她为何不来?
可他如今被父皇禁足,出不了府。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对着窗棂自言自语:
“坏女人,你为什么不来呢?”
“小爷在那里等了你那么久,望眼欲穿……”
“你是不是在忙着给府里的小狗接生,所以才抽不开身?”
“哼……看在你亲过小爷的份上,小爷大人有大量,先原谅你这一回……”
窗外的老树不知何时,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芽苞。
南归的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忙碌地筑着新巢。
春日的脚步,已然悄然而至,带着暖意与生机。
也带着少年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