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正烈时,四合院的槐树下突然多了张常摆的方桌——以往只有逢年过节才凑一起的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最近天天傍晚围坐着喝茶,茶缸碰撞的脆响里总裹着些含糊的话。
王建国蹲在自家窗后,手里摩挲着刚拆封的轴承——这是他托杨厂长弄来的精密零件,正琢磨着改进自动化设备的传动系统。院里的动静却像根细针,时不时刺一下他的耳膜。
“……那小子最近往轧钢厂跑得勤,听说杨厂长把他当亲传弟子带?”是刘海中的声音,总带着股酸溜溜的官腔,“我看他就是想攀高枝,忘了自己是哪院的人!”
阎埠贵的算盘珠子响得比说话声还脆:“攀高枝倒不怕,就怕他忘了本——前儿我瞧见他给何雨水塞了本崭新的《数理化通解》,那书市价得五毛!他哪来的钱?保不齐是在厂里沾了不该沾的光。”
易中海的声音最阴柔,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老阎这话在理。咱们院里的孩子,得懂规矩。他王建国现在出息了,是不是该‘回馈’院里?比如……帮棒梗补补数学?帮傻柱弄台新机床?”
“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刘海中猛地拍了下桌子,“上回我让他帮我儿子写篇入团申请书,他竟敢说‘自己的事自己做’,这不是打我二大爷的脸吗?”
王建国嘴角勾了勾——那申请书里净是“领导英明”“组织伟大”的空话,他确实懒得动笔。
突然,贾张氏的大嗓门炸进来:“你们可算说了句人话!那小王八羔子昨儿炖肉,香气飘满院,愣是没给我家棒梗送一口!他爹妈在世时,还总夸棒梗机灵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就是就是,”秦淮茹的声音像根软刺,若即若离,“建国现在是忙,可邻里情分不能断啊。前儿傻柱想跟他学学轧钢技术,他就说‘技术保密’,多生分……”
王建国放下轴承,起身往院里走。夕阳正把槐树叶染成金红色,方桌周围的人影被拉得老长,像圈张牙舞爪的鬼影。
“三大爷,”他突然开口,手里转着那枚亮闪闪的轴承,“您刚说我那本《数理化通解》?是我用厂里发的‘技术革新奖’买的,奖金条在我妈抽屉里,您要瞧我这就去拿。”
阎埠贵的算盘“啪”地合上,脖子缩了缩。
“二大爷,”王建国转向刘海中,轴承在指尖转出银弧,“入团申请书得写真情实感,您儿子连车间机床都认不全,写‘热爱劳动’能通过?我可以教他认机床,申请书得他自己动笔——这是规矩。”
刘海中脸涨成猪肝色,想说什么,却被易中海用眼色按住。
易中海端起茶缸,笑得像尊弥勒佛:“建国啊,我们正说你年轻有为,该多帮帮院里人。你看傻柱……”
“一大爷,”王建国打断他,轴承“当”地磕在门框上,“傻柱师傅的机床是三年前的老型号,我帮他画了张改进图,昨儿刚给他。至于棒梗,”他瞥了眼扒着门框偷听的半大孩子,“他要是能把乘法表背熟,我天天给他补数学——前提是,别再偷院里的煤。”
贾张氏“嗷”地跳起来:“你胡说!我家棒梗……”
“上周三傍晚,西厢房后墙根,他用铁丝钩了三大爷半筐煤,”王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煤筐上还刻着‘阎’字,三大爷您瞧见了吧?”
阎埠贵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算盘珠——他丢了煤正心疼,还真没往棒梗身上想。
方桌周围瞬间哑了,只有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易中海的茶缸停在半空,刘海中捻着胡须的手僵在脸上,贾张氏张着嘴,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王建国转着轴承往回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方桌上,像块沉甸甸的铁。
“对了,”他头也不回,“杨厂长说,下周带技术科的同志来院里‘走访邻里’,问问大家对工厂有啥建议。各位要是有想法,到时候尽管说。”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谁不知道技术科的人最护短?谁敢当着他们的面说王建国坏话?
方桌旁的人影顿时矮了半截,茶缸碰撞的脆响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磕碰,连贾张氏都蔫蔫地缩回了屋。
王建国关上门,听见院里传来阎埠贵的嘟囔:“我就说那煤丢得蹊跷……” 刘海中在骂儿子“不争气”,易中海则在低声安抚秦淮茹“别冲动”。
他拿起轴承,对着灯光看——金属表面映出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这四合院的联盟?不过是群各怀鬼胎的纸老虎,一戳就破。
窗外,槐树叶的沙沙声里,终于掺进了几声真心实意的算盘响——阎埠贵怕是正合计着怎么让棒梗赔煤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