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的声音，像是在一块巨石上用铁锤砸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回响。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复杂的思绪，只有最原始的戒备，像一头护崽的巨熊，死死地盯着苏子羽。
苏子羽被那股巨力逼退，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头蠢牛，也敢拦我的路？滚开！”
他怒吼一声，身体再次化作一道残影，这一次，他没有直取司马烬，而是绕向了王大锤。他手上那混乱的白光凝聚成爪，抓向王大锤的心口。
王大锤不闪不避。
他只是简单地、直接地，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一拳挥出。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就是纯粹的力量。
拳风呼啸，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一声闷响。
苏子羽的利爪与王大锤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砰！”
一声巨响。苏子羽手上的白光被这一拳砸得四散纷飞，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手臂一阵发麻。而王大锤，只是身体微微晃了晃，脚下的地面又裂开了几道缝隙。
他甩了甩拳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俺说了，不行。”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王大锤苏醒之后，身体发生了某种惊人的变化。那团来自楚灵儿的生机，不仅治好了他的伤，更是将他整个人都重塑了一遍。他此刻的肉身强度，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苏子羽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快，王大锤的反应却像是一种本能，总能提前挡在他面前。他狠，王大锤比他更狠，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可他那点攻击落在王大锤古铜色的皮肤上，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最让他感到憋屈的是，王大锤的每一次攻击，都似乎带着一种奇特的震荡。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量，只要被那拳头砸中，就会立刻溃散。
他就好像一个拿着锋利匕首的刺客，却碰上了一个穿着重甲、挥舞着攻城锤的怪物。
处处受制，有力使不出。
“你这头蛮牛！”苏子羽气得发疯，身形不断闪烁，一道道夹杂着净化之力的攻击，疯狂地落在王大锤的身上，发出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王大锤却只是护住司马烬身前三尺之地，任由他攻击，嘴里不断重复着：“不准过去。”
他招招留手，只是用蛮力不断打断苏子羽的能量运转，不让他有任何机会靠近司马烬，也不想真正地重伤他。
这憋屈的场面，让苏子羽心中的狂怒与绝望越烧越旺。
就在这时，苏青檀赶到了。
她看着场中那个状若疯魔的弟弟，和那个如同铁塔一般守护在前的王大锤，她没有哭，也没有喊。
她只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张从兽皮卷上撕下的残页。
她快步冲到战圈边缘，看准一个空档，直接将那张兽皮残页，扔到了苏子羽的面前。
“苏子羽！你看清楚！”
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喝道。
那张轻飘飘的兽皮，落在了苏子羽的脚下。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看到了上面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徽记。
一个是楚氏皇族的图腾。
另一个，是一对展开的羽翼。
“我苏家，从第一代先祖开始，就不是什么无生道的走狗！”苏青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我们是‘守陵人’的‘羽卫’！”
“我们的职责，不是取代！是辅佐！是守护！是成为‘审判’权柄之主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你看看你的名字！子羽！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不是让你去当什么备用祭品！是让你成为他的羽翼，成为他的同袍！”
“羽卫”！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惊雷，在苏子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呆住了。
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那张兽皮残页，看着那对展开的羽翼徽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羽卫……
羽翼……
不是祭品……是同袍……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那股被当作棋子、当作备用祭品的怨恨。他恨无生道，恨自己的命运，更恨那个夺走了他一切、让他沦为影子的司马烬。
可现在，苏青檀的话，将他整个扭曲的认知，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他的宿命，不是成为“他”，而是守护“他”。
原来，他一生的挣扎，一生的怨恨，都只是一个被无生道精心编织的谎言。
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不是的……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苏子羽喃喃自语，他抱着头，精神在真相与谎言的交织中，彻底失守。
他体内，那股被他强行掠夺而来，本就极不稳定的净化之力，在这一刻，因为他心神的彻底崩溃，瞬间失去了所有束缚。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刺目白光，从苏子羽的体内爆发出来。
光芒是如此耀眼，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恐怖能量的白色光球，开始迅速膨胀。地面在他脚下寸寸湮灭，空气被灼烧得扭曲，一股毁灭性的气息，笼罩了整个皇宫。
……
在皇宫外围数里的一处高地上，赵玄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手下的神捕司残部和衙役。
“快！让所有人都往东边撤！不要靠近皇宫方向！”
“所有伤员优先！建立临时救护点！”
他刚刚才将司马烬用“亡魂之眼”探查到的幸存者位置分派下去，救援工作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皇宫方向传来的异动。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轮新的“太阳”，正在皇宫的废墟之上，冉冉升起。
那颗白色的太阳，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他也能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足以将一切化为乌有的力量。
这位见惯了风浪，在道主降临时都未曾失态的神捕司指挥使，此刻手里拿着的千里镜，从手中滑落。
他看着那颗不断膨胀的“太阳”，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
“疯子……”
“……都是一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