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家与战术家最大的不同在于,战略家筹划更加全面,关注点更多在最终的结果,视角更长远且目的明确、并不太在意局部得失。而战术家则更像是一位执行者,负责将战略家的规划变为现实。郭嘉的精妙布局加上吕布的高执行率,两者相辅相成真正做到了相互成就。
乘氏县(龙堌镇)外十里处,郝萌正带着手下兵士在扎营,就见远处一支车队在朝他们这边接近中。作为全军的先锋,遇到来路不明的人,他自然要前去询问一番。
“尔等都是干什么的?来到此地意欲何为?”郝萌一拉缰绳,用手中长枪指着为首的一人问道。
“回禀将军,小人是李进大人的官家。数日前家主收到吕将军筹粮的命令,今日得知大军前来、特命小人带酒肉前来犒劳众军士”。
郝萌打量着牛车上的酒肉,难掩的香味已经勾的他腹中馋虫四起,原本他还抱怨落了个为大军先行扎营的苦差事,现在倒觉得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个大便宜。“哦,难得李大人如此费心,在下先代吕将军谢过了。你等快些派人手去帮忙,告诉伙房别做饭了,咱们今天开开荤”。
在濮阳数月把众人饿的不轻,随着郝萌命令的下达,数十个兵士急忙跑向车队,帮着李进的部下把酒食往营地搬运。就连平日里总喜欢偷奸耍滑的小卓子、小凳子之流都主动参与进来。前军扎营的五百多兵士们一手抓着酒碗,一手抓着胡饼,就着现杀的肥牛肉大口朵颐,将一路上的不痛快全都抛之脑后。小人物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有吃有喝就能忘却往时的烦忧。
吕布借粮的消息是五日前传到李进这里的,说的好听是借,其实是有借无还。对于这种校园霸凌行为,李进知道自己绝不是兵强马壮、嗜血成性的吕布对手,所以他下了大血本向距离自己不远的刘备求救。但这等小伎俩怎会是鬼才郭嘉的对手,郭嘉之所以提前把消息告诉李进、就是让他有求救的时间,却又没有更充足的时间等来刘备的援军。这样一来不光能得到粮草补给,二来还能吸引小沛的守军与曹操来个两虎相争。所以有个顶级谋士辅佐、对于头脑相对大条的吕布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
“你去后面看看,吕将军怎么还未到?这都什么时辰了,晚饭还要不要给他们做啊!”郝萌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惬意的躺在土坡上下令道。现在非战时,所以众人的警觉性都很低,况且大魔王吕布又不在身边,同为河内人的郝萌、可不会太过苛责自己的袍泽,毕竟他想坐稳这个位置,还需要这帮人舍命相助才行。
“诺。”这传令兵还没跑出去营地多远,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豪猪。
“敌袭,有敌袭”。
喧闹声瞬间在营地中炸响,郝萌头脑虽然现在还不太清醒,但手足兄弟该卖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急忙喊来亲兵为他备马,带着十多个还算清醒的属下向外突围。
“给我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留,霍霍了老子这么多东西、就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李进原本想等着吕布的主力到来、再对他们发起突袭,可惜这先锋五百人就一天造光了他这么多存粮,要是多待几天,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这群饿狼吃掉多少,酒水这东西更是消耗粮食的大户。反正张邈、刘备的大军距离此地也不远了,翻脸既然是早晚的事,那此刻出手不光能为自己省下些物资,还能借机打击下敌方的士气。
就在李进指挥着手下、从三面围攻郝萌的营寨时,从他们的身后突然传出了密集的箭矢破空声,随着“嗖嗖”的声音由远及近,猝不及防的士兵被大量射杀。李进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数不清的黑影、挥动着冷厉的寒芒向他这边包围过来。原本处于狩猎位的李进军,转眼间就变成了被狩猎的对象。燃烧着的营帐跳动着妖娆的火焰,在这昏末夕落的时刻,映照着真正的杀戮者、在无情的收割着这些业余玩家。
此战李进出兵一千三、伤亡六百多人,吕布军除了郝萌一开始带的五百先头部队、损失过半以外,后来包抄的两千多人伤亡不过二百。要按照吕布的意思,直接带兵血洗乘氏县就结了,趁敌人不备先下手为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损失。可是郭嘉认为毫无理由的屠戮百姓,必然会让世人所不齿。尤其是当郭嘉提议、诱敌的任务可以交给郝萌来执行时,吕布瞬间就点赞了这个想法。设局诱使李进先动手,有了合适的借口,再将他们这县城内的五六千人做成叉烧包,也就不怕别人再说三道四了。
至于郝萌,纵容士兵饮酒、玩忽职守、临阵脱逃,无论哪一个罪名都可以将其军法从事。可惜如若现在就杀了他的话,那他手下的三千部曲恐怕会心生不满,在这危机四伏的当下,还不是弄死此人的时候。反正往后脏活累活还多得很,留下郝萌这个黑手套,比多上一百来斤包子馅要强得多。
被绑成粽子的李进、现在才注意到吕布这支部队的奇怪之处,他回信已经答应愿意借粮与吕布,可对方此行却未带一辆货车前来。思来想去李进不由得心底发凉,看着治下百姓被用绳索串联在一起,驱赶着往濮阳方向走。又想到吕布用死人腌肉的作风,他这次来乘氏县借粮是真,但此粮非彼粮,城内这五六千百姓才是对方眼中会行走的军粮。后知后觉的李进想到这一切不仅泪如雨下,自家经营了十多代的祖业,今日就全都断送在了自己手中,他这个不孝子死后如何能面对列祖列宗啊!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年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多少人等着分割别人的家财,又有多少人被更多的人惦记。
相比较吕布这边阻碍微末不同,曹操面对的可是武装到牙齿的丹阳精兵和刘、张联军。曹操本以为自己只需要走走过场,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分得战利品,没想到自认老谋深算的他、又又又被吕布坑了一把。他是真没有料到刘备会出兵乘氏县(龙堌镇),自己这边虽然是以逸待劳,但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想要阻击对方显然是力所不及的。
小沛距离乘氏县约一百五十公里,古代道路难行,想要整军前往的话大概需要三日。刘备收到李进求援消息时、才刚刚大病初愈,知道吕布残忍手段的他、立刻招来众人商议对策。现在有三股势力驻军在小沛,听命于刘备的、只有他从翼州带来的人马。作为名义上的兖州牧,刘备想直接调动张邈、陈宫的兖州军是不可能的。想要以陶谦客将的身份、指挥曹豹手中的丹阳兵更是痴心妄想。田豫在刘备上任豫州刺史后、便以照顾老母为由离开了他,致使其身边再无智将为他出谋划策。陈宫有智而迟,虽然他觉得此事透露着古怪,但情况紧急下也不好做出判断。陶谦则早就被曹操吓破了胆,听到刘备竟然要带兵出去野战,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疯了。可是陈登却认为应该出兵打这一仗,一来是他仰慕刘备的为人,凡是和刘备这个顶级魅魔共眠过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会被其独特的魅力所折服。二来徐州虽然也遭遇了蝗灾,但因为曹操两次屠戮的原因致使当地人口减少,所需粮草也相应的降低。而且客观的说,陶谦自中平五年(188年)来到徐州后,收服黄巾、开荒屯田,经过多年励精图治改革,将徐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物资储备虽然比不得二袁(袁绍、袁术)、二刘(刘焉、刘表)那般阔绰,但对比曹操和吕布来说那就富裕的多了。如果能阻止他们这次征讨李进,等到其粮草耗尽、自然不会再对徐州构成威胁。
既然徐州主家都愿意给刘备这个面子了,那身为名义上的下属,张邈和陈宫不得不命令薛兰和李封率领兖州军随行。陷阵营作为重甲精锐,长途奔袭、开阔地野战自然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张邈也舍不得将指挥权交给别人,所以被留守小沛以备不测。就这样,在刘备的多方协调下,一支近两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乘氏县而去。
因为旱情和蝗灾才过去没多久,刘备骑着追风马走在队伍中间,眺遥着大汉万里河川,目之所及少了秋日应有的那份金光灿烂,满眼尽是望不到头的荒芜。就在刘备醉心于自责、无法匡扶汉室江山之时,一名顾应剑宗的弟子、从队首跑到他身旁拱手道:“启禀宗主,我军队伍前出现了百十人拦住去路,为首之人自称为‘陈群’,说有要事想面见宗主,请宗主示下”。
“哦!?竟有这种事,快些召他前来见我。”刘备听过陈群的名字,他作为颍川望族陈氏的当家人,自小就被以望族之才着重培养。其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于当世皆负盛名。原本上一世,陈群在刘备初到小沛时便去相投了。可惜这一世,刘备豫州刺史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因为要前去与关羽汇合和、而错过了这个人才。后来刘备稀里糊涂的被张邈、陈宫推举成了兖州牧对抗曹操、吕布联军,就更没机会招揽此人了。就算后来濮阳一战他再次回归小沛,但作为一个失败者、又有几个豪门世家愿意相投呢?一起席卷天地的蝗灾更是二次重创了刘备集团。可天道茫茫,心怀天下的汉昭烈帝自有强运在身,岂是区区几只浮萍可以撼动其霸业的。刘备在面对灾难时所做出的大善大义之举,让各地有志之士重新审视了这个皇族末枝。
“小人陈群,参见刺史大人。”要不是刘备愿意在蝗灾时拿出军粮赈济百姓,他陈群是绝不会看上此时的刘备的。现在的刘备已经失去了兖州,回到小沛后陈群自然要以豫州刺史相称。
“长文快快请起,今日你来此是有何要事指教呢”?
“回禀刺史大人,小人自西而来时发现,曹操的大军已经布置好阵型,就等着您自投罗网了。素闻您心怀天下、仁义无双,恐您疏于防范而陷入被动,所以特来相告。”乘氏县来小沛的这条路上地势平坦,经过蝗灾侵袭后更是连片像样的树林都没有,曹操所以并未费劲巴拉的找地方设伏,而仅仅是在刘备大军的必经之路上、布置好防线以逸待劳。
“曹军距离此地有多远”?
“不足十里”。
“速令将士们带好装备,准备迎敌。”刘备听到陈群的示警,急忙向手下命令道。
古代长途行军、兵士们最多随身携带着兵器,甲胄护具之类全由随行民夫负责背负,这样虽然遇到突袭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但总比负重几十斤长途行军累麻了要强得多。何况大兵团出击、斥候总会先行一步进行探查,之所以刘备还未收到前方有敌情的回报,是因为持续的蝗灾导致军中已无马可用,仅凭斥候两条腿跑的自然就慢了些。
“多亏长文及时提醒,备在此谢过先生”。
“刺史大人,小人仰慕大人已久,今日特携全族来投,望您能将我等收于麾下,助您成就一番基业。”陈群扬首看向刘备,单膝下跪拱手说道。
刘备闻言急忙下马将陈群扶起来,激动的答道:“今得长文相投,来日匡扶汉室则必成也”。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曹豹知道了曹操在前面设伏的消息,本以为就此可以回军小沛了。现在听到刘备竟然下令继续进军,不由得急上心头。他是被曹操彻底打怕了,两次徐州攻防战曹豹可谓是打满了全场,原本他以为自己手中的丹阳兵天下无敌,没想到真打起来被对面一路按在地上摩擦。对于曹操的恐惧已经深入了曹豹的内心,所以他急忙劝阻道:“刺史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曹操就在前方,为何我军还要去自投罗网呢?不如我们折返回小沛,方可保留军力”。
“我既已答应李进前去救援,怎可因阻拦半途而废?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管他前面即使是刀山火海,备都将亲至。如若失信于他人,还谈什么仁义道德?那曹军虽悍,但我军亦不乏忠勇之辈。此战定要挫败曹军锐气,让其不敢再觊觎我等”。
曹豹此时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惜自己现在不得不听命于刘备,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带着手下丹阳兵择路而逃了。
刘备的大军又前进了五里,散出去探路的斥候终于回报了消息。正如陈群所言,曹军一万五千人已经在前方列阵,就等着自己率军前来。
“薛兰、李封,命你二人各带一千精兵进攻曹军左右两翼”。
“诺。”薛兰、李封拱手说道。
“益德,命你率领五千精兵正面迎击曹军”。
“诺”。
“云长,你自带两千精兵绕后包抄曹军”。
“诺”。
“其余众将士听令,随我留守中军,听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