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朔布下的网,如同夜色中悄然张开的蛛丝,细密而无形,却带着致命的黏性。秋菸冉,这位在黑暗中行走已久的潜行者,对空气中任何一丝微小的压力变化,都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危险的气味,开始像若有若无的臭氧,弥漫在她周围。
察觉监视:无形的罗网
变化是细微的,却足以敲响警钟。保洁主管赵主管,那个被方既朔收买的眼线,出现在她工作区域的频率异常增高。他不再仅仅是远远地瞥一眼,而是会凑近,假意检查卫生死角,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仔细扫过她清洁车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她清理垃圾桶时,装作不经意地站在一旁,观察她处理废纸的动作。他的问候也变得刻意,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热情:“冉阿姨,这几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吧?看到什么奇怪的纸片没有?”
更让她心悸的是,在走廊的转角,在食堂的角落,偶尔会出现一两个陌生的面孔。他们穿着普通,举止低调,但眼神锐利,扫视周围环境时带着职业性的审视,目光掠过她身上时,会有微不可察的停顿。这些面孔从不与她产生交集,却总在她活动半径的边缘若隐若现。这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保持距离的监视。方既朔不再满足于赵主管这种粗糙的眼线,他动用了更专业的力量。
秋菸冉心中雪亮:狩猎升级了。对方不再只是怀疑,而是已经将她锁定为重要目标,并且动用了更隐蔽、也更危险的手段。目的很可能不仅仅是确认她的可疑,而是要抓住实质的把柄,甚至揭开她的伪装。
反侦察措施:墨水的蒸发
危险当前,恐惧无用,唯有极致冷静的应对。她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反侦察预案。所有行动准则,围绕一个核心:让一切可能的证据“蒸发”,如同墨水消失在水中。
1. 信息载体归零: 她彻底停止了从现场带走任何实物证据的行为。无论发现的碎纸片多么关键,都只在极短时间内用超强记忆扫描,然后任其随其他垃圾被正常清运、销毁。大脑,成为唯一且不可探测的存储介质。
2. 记录方式隐形化: 在安全屋的加密记录,不再使用任何可能被联想的具体名称和事件描述。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只有她和文楮墨才能解读的、高度抽象化的符号系统和代号。记录时间也完全随机,有时在凌晨,有时在午后,毫无规律可循。
3. 行为模式噪音化: 她刻意改变了某些行为习惯。不再总是低头快速行走,偶尔会放缓脚步,看似茫然地四处张望;在休息时间,她会坐在更显眼的地方,而不是之前的隐蔽角落,甚至会和个别面熟的保洁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家常,内容琐碎无聊。她要为自己打造一个更“正常”、更“透明”的背景板形象,将真正的目的隐藏在大量的日常噪音之下。
利用信息差:投喂烟雾弹
最好的防御,有时是主动的误导。她决定利用对方急于获取“证据”的心理,投喂一些精心烹制的“毒饵”。
一次,在清洁行政部走廊时,她注意到赵主管又在附近徘徊。她刻意在赵副组长(样本E)办公室门外磨蹭了较长时间,弯腰擦拭门框时,耳朵似乎微微侧向门缝,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几分钟后,她“恰好”遇到赵主管,用带着乡音的、怯生生的语气,低声说:“赵主管,俺刚才好像听见……里面两位领导在吵吵,说什么市场部张总那边……项目款的事儿,挺吓人的……”
她提供的,是真实的部门矛盾(张昊的项目资金问题在公司基层早有传闻),但时间、细节模糊,且与她真正的调查目标无关。这既能满足监视者的期待,显示她“在注意听”,又能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错误的方向——内部部门争斗,而非经济问题。
心理压力:刀尖的芭蕾
这一切的周旋,都是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完成的。每一天上班,都如同踏上雷区。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目光,都需要经过瞬间的算计。她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像冰冷的针尖,时刻刺探着她的伪装。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在深夜时常因心悸而惊醒,掌心因紧张而潮湿。
但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她必须扮演好那个胆小、麻木、略带八卦的底层保洁员,连呼吸的节奏都不能乱。这是意志力的终极考验,是一场在锋利刀尖上跳动的芭蕾,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她将自己沉浸在“冉阿姨”这个角色里,用这个身份的思想方式去应对一切,将那个冷静、理性的秋菸冉深深埋藏。唯一的释放,只有在绝对安全的深夜,那短短几分钟与文楮墨加密通讯时,才能感受到一丝来自彼岸的支撑。
墨水已经消失,痕迹已被抹去。但猎手并未离开,反而靠得更近。这场无声的较量,已从简单的观察与反观察,演变成了更高级别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心理战与反侦察战。下一步,猎手又会使出怎样的手段?而她,又能在这张不断收紧的网中,支撑多久?
秋菸冉推着清洁车,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渺小。但她微微佝偻的脊背下,挺立的是一根永不弯曲的钢骨。她知道,最黑暗的时刻,往往降临在黎明之前。
(第5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