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的事件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涟漪在休伯利安内部缓缓扩散。尽管在芽衣和众人的耐心安抚与明轩肯定的“虚假记忆”论断下,琪亚娜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但那股无形的、篡改记忆的阴影已然笼罩在众人心头。
布洛妮娅加强了舰内所有数据记录的备份与加密,并尝试追踪数据异常混乱的源头,但对方做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溯的痕迹。这种未知的侵扰方式,让人感到棘手。
然而,真正的诡异,在第二天上午,以一种更加荒诞、也更加令人脊背发凉的方式上演了。
事件发生在能源核心区的二级权限通道外。
温和、甚至有些腼腆的安德森博士,一位长期负责舰船生态维持系统、人缘极好的中年研究员,此刻正被数名武装女武神拦在通道口。他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略带书卷气的温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僵硬的、近乎刻板的愤怒表情。
“让开!我必须取得能源核心的临时调控权限!这是为了‘净化’这艘船的必要步骤!”安德森博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却缺乏真实的情感波动,像是在背诵台词。
“安德森博士,请冷静!您没有这个权限,而且您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安全条例!”带队女武神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武器虽未举起,但姿态已是戒备。
“条例?哼,迂腐的条条框框!你们都被蒙蔽了!那个异世界的观测者,还有被他影响的理之律者……他们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必须清除!”安德森博士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很大,却显得异常笨拙和不协调。
闻讯赶来的明轩和布洛妮娅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明轩的眉头瞬间拧紧,他在安德森博士身上“看”到了一种与琪亚娜类似,却又更加极端的东西。
那不是简单的记忆篡改,而更像是一种……覆盖。
在安德森博士原本温和、专注于研究的精神图景上,强行覆盖了一层充满偏执、敌意和某种既定“反派逻辑”的模板。这层模板是如此僵硬,以至于压制了他本身的人格,让他所有的言行都像是按照一个拙劣剧本表演的提线木偶。
“博士,”布洛妮娅上前一步,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扫描着安德森,“请解释你的行为动机。基于何种情报得出‘清除’的结论?”
安德森博士猛地转向布洛妮娅,眼神中充满了剧本化的仇恨:“动机?还需要什么动机!你们的存本身就是对既定秩序的破坏!理之律者,你本应是最理性的存在,如今却沉溺于无用的情感,与‘异常’为伍!这是堕落!是必须被修正的错误!”
他的用词和逻辑链条极其刻板,充满了某种文学或戏剧作品中反派角色的陈词滥调。
明轩集中精神,尝试更深入地“观测”。 beyond the 僵硬的“反派外壳”,他隐约捕捉到几个不断闪烁、如同关键词般的碎片信息:【角色:偏执研究员】、【目标:制造冲突,窃取关键权限】、【结局:被制服,幡然醒悟\/自我毁灭】。
这根本就是一套被强行植入的“角色设定”和“剧情大纲”!
“他在……扮演某个‘角色’。”明轩低声对布洛妮娅说,“一个被设定好的,用来推进某种‘剧情’的工具人。”
布洛妮娅眼神一凛。她不再试图沟通,身形瞬间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安德森博士身侧。重装小兔的虚影一闪而逝,一记精准的手刀切在安德森博士的后颈。
安德森博士身体一软,僵硬的愤怒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即眼神迅速变得空洞、迷茫,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瘫软下去。旁边的女武神立刻上前扶住他。
“带他去医疗中心,进行全面检查,尤其是脑波和深层意识活动。”布洛妮娅下令道。
处理完现场,布洛妮娅和明轩回到指挥室,气氛异常沉重。
“不是精神控制,更像是……人格覆写。”布洛妮娅看着医疗中心传来的初步报告,“他的大脑活动显示出一种极强的、外来的暗示性指令覆盖了他的正常思维模式。指令解除后,他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毫无记忆,只有一片空白和深深的困惑。”
明轩补充道:“而且,这个‘剧本’很粗糙,目的性极强,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和冲突,甚至……像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或者,逼迫某些‘剧情’发生。”
先是篡改关键人物(琪亚娜)的记忆,引发内部情感崩溃;现在又是直接覆写普通成员的人格,制造安全危机。这种手段,阴险而诡异,完全超出了常规的敌人会采取的方式。
“苏先生警告的‘编织者’……”布洛妮娅轻声说,目光投向指挥室外深邃的星空,“他们已经开始‘修剪’不协调的‘情节’了。”
而他们,休伯利安上的所有人,似乎都成了这场无形戏剧中,被迫登场的演员。只是,没有人愿意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去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