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星轨重连
第一章:旧物新生
第一场雪落下时,修车行的暖炉里烧着松木,噼啪作响的火苗映得满室通红。丫蛋正趴在桌上写作业,鼻尖冻得通红,手里却攥着颗向日葵籽——这是今年收获的最后一颗,她特意留着,说是要等明年和新种子一起种下。
“冷不冷?”赵磊搓着手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刚从张婶那讨了些新磨的玉米面,晚上给你贴饼子。”他把麻袋往墙角一放,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拆开一看,是双棉鞋,针脚歪歪扭扭,鞋面上还绣着朵不成形的向日葵。
“这是……”丫蛋放下笔,眼睛瞪得溜圆。
“前几天去福利院,院长说这是你刚去时缝的,针脚太糙没好意思给你。”赵磊挠挠头,把棉鞋往她脚边推了推,“试试合脚不?我看你总冻脚。”
丫蛋捧着棉鞋,指尖抚过鞋面上的向日葵,突然想起刚到福利院那年冬天,夜里总梦到王大哥背着她在雪地里走,他的后背虽然有伤,却暖和得像个小太阳。“合脚。”她把脚伸进去,棉絮蓬松的暖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口。
林薇踩着雪来送画,怀里裹着个卷轴。“猜猜我画了什么?”她笑着展开,画上是雪地里的老槐树,树下堆着三个雪人,一个举着铲子,一个捧着画板,一个背着书包,雪人旁边还立着块木牌,上面写着“王大哥,我们等你烤红薯”。
“这雪人鼻子是胡萝卜做的!”丫蛋指着画,突然笑出声,“像极了赵大哥上次堆的那个,歪歪扭扭的。”
赵磊嘿嘿笑起来:“那不是雪太松了嘛。”他转身往暖炉里添了块柴,火光跳跃间,突然看到林薇画的雪地里,藏着个小小的星轨图案,正和观星台的纹路重合。
叶秋推门进来时,带着股寒气,手里却捧着个保温桶。“李老师给的,说是从明代的药书里翻到的方子,煮了些驱寒的茶。”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掀开盖子,一股熟悉的草药香弥漫开来——和当年王大哥陶罐里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血见愁’!”丫蛋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一亮,“我在山里见过这种草!”
林薇舀了勺茶,放在嘴边吹了吹:“当年你王大哥就是用这草给赵磊止的血,说苦是苦了点,管用。”
四人围坐在暖炉旁,喝着草药茶,看着窗外的雪。丫蛋突然指着窗台上的布偶:“你们看,它好像在笑。”
布偶的脸被炉火映得发红,破旧的棉布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真的在笑。暖炉上的铁壶“咕嘟”作响,蒸汽氤氲中,老槐树的影子在窗上摇曳,像极了王大哥当年在窑厂外徘徊的身影。
“明年开春,咱们去黑石山种向日葵吧。”丫蛋突然说,眼睛亮晶晶的,“让满山都开满花,王大哥远远就能看见。”
赵磊一口喝干碗里的茶,重重点头:“好!多带点种子,把观星台周围都种上!”
林薇笑着补充:“我再画些星轨图,贴在花杆上,让它们知道回家的路。”
叶秋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那句“星辰归位,时空之门开”。或许,真正的时空之门从不在别处,就在这炉火旁的笑语里,在棉鞋里的暖意中,在年复一年埋下的种子里。
雪越下越大,暖炉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丫蛋把最后一颗向日葵籽埋在花盆里,放在暖炉边,轻声说:“王大哥,等春天来了,你就来看我们的花呀。”
炉火“噼啪”一声,像是谁应了声“好”。
开春后的第一个晴天,阳光把积雪融成了细细的水流,顺着老槐树的枝桠往下淌,滴在树根处的泥土里,溅起小小的水花。丫蛋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把去年留下的那颗向日葵籽埋进土里,旁边还插着个小木牌,写着“第一颗希望”。
“埋深点,不然发不了芽。”赵磊扛着锄头从旁边经过,他刚从后山挖了些新土,打算给修车行门口的花架换土。他把锄头往地上一杵,蹲下来帮丫蛋把土压实,手指上的老茧蹭过木牌,把“希望”两个字磨得更亮了些。
“赵大哥,你说这颗种子会不会长出会发光的花?”丫蛋托着下巴问,眼睛里闪着孩子气的憧憬。
赵磊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它长出来就知道了。不过就算不发光,也是最好的花。”他想起王大哥当年在窑厂种的南瓜,明明结得歪歪扭扭,王大哥却总说“自己种的,甜”。
林薇背着画板来写生,刚走到巷口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停下脚步,笔尖在纸上快速勾勒。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观星台石缝里漏下的星光。她在画的角落添了个小小的光团,像极了当年那道青蓝色的光网,却又更柔和,像被岁月磨圆了棱角。
叶秋带着新拓的星图赶来时,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刚发芽的豆苗。“李老师说,这些豆苗的生长轨迹和星轨吻合,让我带回来观察。”他把竹篮放在修车行的窗台上,指着其中一株,“你看这株的卷须,是不是很像北斗七星的弧线?”
丫蛋凑过去看,突然指着豆苗根部的泥土:“有星石的碎片!”果然,泥土里混着几小块亮晶晶的晶体,正是去年埋在树下的星石碎渣,不知何时被豆苗的根须缠在了一起。
“这叫共生。”林薇放下画笔,轻声说,“就像我们和那些念想,早就长在一起了。”
那天下午,他们把豆苗移栽到老槐树下,和向日葵种子种在一起。赵磊用锄头在周围围了个小土埂,林薇在土埂上画了圈星轨,丫蛋则往土里撒了把从黑石山带来的碎石,叶秋最后浇上从观星台附近取的泉水。
“这样它们就能记得所有的路了。”丫蛋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得一脸灿烂。
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老槐树下的向日葵已经长到半人高,豆苗的卷须顺着花杆往上爬,像在编织一张绿色的网。赵磊在修车行门口搭了个凉棚,棚子的木杆上挂着那个军用水壶,里面插着几朵向日葵,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像是在打招呼。
丫蛋放暑假后,每天都来给花浇水,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凉棚下,对着花画画。她画的不再是机械零件,而是四个人围着老槐树吃饭的场景:赵磊在烤红薯,林薇在调色,叶秋在看书,她自己则举着个向日葵,而在画面最边缘,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往炉子里添柴,后背的轮廓像极了王大哥。
“画得真好。”林薇来看她时,指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笑,“这下他再也跑不掉了。”
丫蛋红着脸把画收起来:“我总觉得他就在附近,说不定哪天干完活就回来了。”
赵磊正在给一辆旧自行车换轮胎,闻言接话:“回来肯定先揍我,说我把修车行弄得太乱。”他低头拧螺丝时,突然发现自行车的齿轮转动起来,纹路正好和星轨重合,阳光透过齿轮的缝隙落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安”字。
叶秋从图书馆借来一本《星象与民俗》,里面记载着一个古老的说法:当向日葵的花盘朝着北斗七星的方向时,逝去的亲人就会顺着花盘的影子回来看看。他把书递给丫蛋,指着那段文字笑:“看来你的花没白种。”
丫蛋抱着书跑到向日葵旁边,仰着头看了半天,突然喊:“它真的在转!朝着星星的方向!”
三人跑过去看,果然,夕阳下的向日葵花盘微微倾斜,正好对着天枢星的方向,花盘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像条金色的路,一直延伸到黑石山的方向。
那天晚上,他们在老槐树下支起了小炉子,烤着红薯和玉米,就像当年在窑厂一样。红薯的甜香弥漫开来,混着向日葵的花香,让人恍惚觉得,王大哥就坐在对面,正笑着往他们手里塞烤得最焦的那块。
“王大哥,”丫蛋往炉子里添了块柴,轻声说,“你看,我们把日子过成甜的了。”
晚风拂过,向日葵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说“真好”。远处的星空中,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天枢星的光芒落在花盘上,像撒了把碎金,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