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色的光芒,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向内坍缩。
如同一个微型黑洞在林逸左腕生成,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灵机,乃至……规则!
那将他吞没的混沌光茧,并非保护,而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内陷的漩涡。林逸残存的意识,在这漩涡的中心,被强行拉扯、撕碎,然后与那些涌入的海量规则碎片一起,投入了“万象归墟”那深不见底的“熔炉”之中。
解析,开始了。
不再是受控的观察,而是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吞噬与分解!
首当其冲的,并非外界的“断龙”规则,而是林逸自身那濒临崩溃的认知结构。那些破碎的镜片、混乱的丝线,在这混沌的归墟之力下,被粗暴地拆解成更基础的、毫无意义的“信息尘埃”。痛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那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虚无。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毁灭过程中,某种奇异的变化也在发生。
“万象归墟”的力量,其本质似乎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在毁灭之后,蕴含着一种将万物归于“无”、再从“无”中重新定义的、近乎本源的“重置”之力。它贪婪地吞噬着林逸破碎的“道”,将其分解,同时也将其中蕴含的、关于“不动”的沉稳、“草木”的生机、“方寸”的灵动,乃至之前吸收的那一丝戈壁怨念的杂质,统统打散、剥离、还原。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如同将一座即将倒塌的危楼彻底爆破,再试图从废墟中寻找可用的基石。十死无生,是常态。
但林逸那最后的不甘意念,如同一点不灭的星火,在这归墟的混沌风暴中死死坚守。他不是在控制这股力量,而是在这毁灭的洪流中,凭借本能,疯狂地“抓取”着那些被打散、但属于他自身本源的、最核心的“认知碎片”。
如同一个在狂涛骇浪中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每一块可能承载他的浮木。
外界。
岩隼和陈婧惊骇地看着被混沌光茧包裹的林逸。那光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奇点。他们不敢靠近,也无法靠近,任何能量探入都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
祭坛之上,枢机主教那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感受到了那股突然出现的、与他所执掌的“断绝”规则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凌驾于其上的诡异力量。那力量在……吞噬?分解?甚至……在重新定义他仪式所引动的规则?
“异数!”枢机主教冰冷的眼眸扫向林逸所在的方向,法杖微抬,一道凝练的暗红射线,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跨越空间,射向那混沌光茧!
这道射线,蕴含着他精纯的“断绝”之力,足以湮灭任何乙级以下的醒灵者,甚至能干扰规则的运转。
然而,射线在触及混沌光茧的瞬间,并未发生爆炸,也未将其穿透。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被“吞没”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枢机主教瞳孔骤然收缩!
也就在这一刻,混沌光茧内部,那场关乎林逸生死存亡的“解析”与“重构”,达到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点。
海量的、关于“断龙仪式”的规则信息,尤其是那道被吞噬的“断绝”射线所蕴含的精纯结构,如同最后一块关键的拼图,被投入了归墟的熔炉。
林逸那点不灭的意念,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
他不再被动地抓取碎片,而是主动引导着那混沌的归墟之力,将他抓取到的、属于自身本源的碎片,与刚刚解析出的、关于“断绝”规则的结构(尤其是其如何强行“定义”分离与终结的方式),以及之前积累的关于“稳固”、“生机”、“空间”、“怨念”等各种规则信息,进行了一场疯狂而大胆的……“重构”!
这不是修复,而是……涅盘!
以归墟为炉,以万道为柴,于毁灭中,重铸己身!
混沌的光茧骤然向内收缩到极致,仿佛化为一个无限小的奇点,随即——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波动,以林逸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磅礴的气势。
但整个龙首隘,那狂乱的灵机,那肆虐的能量风暴,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祭坛上,那斩向祖龙脖颈的暗红铡刀虚影,剧烈地扭曲、闪烁起来,其内部精密的规则结构,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枢机主教闷哼一声,周身环绕的冰冷规则力场一阵紊乱,他看向林逸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混沌光茧消失了。
林逸依旧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甚至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但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布满血丝、充满痛苦与混乱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平静之下,并非虚无,而是仿佛映照着万物生灭、规则流转的……混沌。
他左腕上,“万象归墟”的纹身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着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暗色。纹路的形态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更加复杂,更加深邃,隐隐构成一个不断向内旋转的微型漩涡图案。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色气息萦绕。
他对着远处那庞大的、正在瓦解祖龙地脉的“断龙”祭坛,对着那凝练的暗红铡刀虚影,对着那不可一世的枢机主教,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但下一刻,在枢机主教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由无数暗影行者能量支撑、由精纯“断绝”规则构成的祭坛顶端,那颗巨大的黑暗星辰晶体表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贯穿整体的……裂痕!
“噗——!”枢机主教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了一截!
“断龙仪式”,被强行中断了核心节点!
林逸看着自己的指尖,眼神依旧平静,只有最深处,闪过一丝极致的疲惫,以及一丝……明悟。
“万象归墟……”
“原来……是‘定义’的权柄……”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体一软,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强行引动归墟之力,重构自身,中断仪式,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一切。
但这一次,他的昏迷,不再是结构崩溃的边缘挣扎,而是力竭后的沉眠。他的“道伤”,并未痊愈,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归墟”之力强行“缝合”、“覆盖”,以一种极其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混沌平衡”状态,暂时维系住了。
岩隼和陈婧冲上前,检查林逸的状态,脸上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他的道伤……稳定住了?虽然气息微弱,但结构……好像不一样了……”陈婧的声音带着颤抖。
岩隼看着祭坛上那出现裂痕的黑暗晶体,以及气息紊乱的枢机主教,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做到了。”
龙首隘的绝杀之局,因这意外的变数,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