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隼三人的强行闯入,如同向平静的油锅中投入火星,瞬间引爆了昆仑虚之巅积蓄已久的恐怖能量。
巨门裂缝扩张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林逸眼中的世界,在归墟之眼的洞察下,分裂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层面:
表层是铺天盖地、如同银色天河倒灌而下的终焉寂灭洪流。那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终结”这一概念本身的具现化。所过之处,空间结构无声湮灭,时间轴断裂扭曲,连“存在”这一基础规则都在崩解。岩隼的罡气屏障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陈婧拼尽全力撑起的灵疗护罩连一息都没能坚持,便化作虚无;苏半夏手中捏着的古老符文玉石,尚未激发就已化为尘埃。
而在规则的深层,林逸“看”到了更加恐怖的景象——那洪流并非无序,其中蕴含着精密的、如同编程般的终焉指令。它在系统性地“删除”这片区域的一切规则代码:先是剥夺生机,再是瓦解结构,接着抹除信息,最终将一切重置为绝对的“无”。
这不再是攻击,这是格式化。
“退——!”林逸的嘶吼在规则层面炸响,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归墟之眼爆发出刺目的混沌光芒!
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但他要做的不再是防御,而是……覆盖!
“以此身为引,归墟道域——开!”
这一次,林逸彻底放开了对自身力量的限制。左臂的混沌漩涡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扩张,那枚新生的“混沌归墟之眼”完全睁开,冰冷的光芒扫过之处,时间、空间、规则的流动被强行扭曲、重组!
一个直径不过三丈的混沌领域在他周身成型。领域内,规则不再是现世的模样,也不是纯粹的寂灭,而是一种不断生灭、不断重构的原始混沌态。终焉洪流触及领域的边缘,并未像之前那样被分解吸收,而是仿佛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错误程序”,在其表面激荡起无数规则乱码的涟漪。
领域的扩张在接触到岩隼三人的瞬间戛然而止。林逸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窍同时涌出暗金色的血液——那血液中混杂着规则碎片和冰晶。强行展开足以对抗终焉洪流的混沌领域,并将三人纳入保护,对他而言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负担。他感觉到体内的平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溃,左臂的混沌漩涡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裂痕,灰白的“寂灭”侵蚀正沿着裂痕疯狂反扑。
领域之外,终焉洪流肆虐。山巅的平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是崩塌,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迹,连带着平台存在的历史、概念一同被抹除。领域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在银色的毁灭之海中摇曳。
“林逸!”陈婧挣扎着想靠近,却被领域内狂暴的规则乱流推开。她看到林逸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左臂上的混沌漩涡明灭不定,那枚归墟之眼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岩隼将军刺深深插入领域内相对稳定的地面(如果那还能称为地面),单膝跪地,用身体挡住大部分冲向陈婧和苏半夏的规则乱流冲击。他身上的伤口在终焉之力的侵蚀下无法愈合,反而不断扩大,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磐石。
苏半夏死死盯着巨门上方那个她之前指出的符文“枢纽”区域。在那终焉洪流的冲刷下,那里的符文正以比周围更快的速度黯淡、崩解——这不是好事,这意味着封印的核心正在被加速破坏!
“门……要开了……”她嘶哑地吐出这个令人绝望的判断。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巨门之后,那个古老苍凉的意念再次降临,这一次,带着清晰的意志:
“错误……必须……纠正。”
“汝之‘混沌’……是对‘终焉’的……亵渎。”
“此域……当重归……寂静。”
话音落下,终焉洪流骤然变得粘稠、沉重,仿佛从瀑布化为了水银之海,更加精准、更加集中地挤压向林逸的混沌领域!领域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混沌的光芒被压制得向内收缩!
林逸闷哼一声,又是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喷出。他感觉到,门后的存在开始认真了。之前的对抗,对它而言或许只是观察与试探。而现在,它要将自己这个“错误变量”彻底抹除。
混沌领域在终焉之力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范围从三丈被压缩到不足两丈。领域内,规则乱流变得更加狂暴,岩隼三人如同置身于无形的绞肉机中,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规则层面的撕裂与碾压。
“这样下去……我们撑不过三十息……”陈婧的声音带着绝望。她的灵疗力量在终焉之力面前几乎失效,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林逸咬紧牙关,混沌归墟之眼死死锁定着巨门后的那片黑暗。他能感觉到,门后的存在虽然强大,但似乎……不完整?它的力量浩瀚无垠,却缺少某种“活性”,如同一个依照固定程序运行的庞大系统。是因为封印的束缚?还是因为它本身的“终焉”特性,连自我的“存在”也在不断否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闪现。
他的归墟,是破而后立,是于混沌中寻新生。
对方的终焉,是绝对否定,是抹除一切归于死寂。
两者在本质上对立,却又在“归于无”这一点上,有片刻的重叠。
如果……他不再对抗,而是……引导?
引导这股终焉之力,不是冲向自身或同伴,而是……冲向那扇巨门本身?冲向那既是束缚它、也是它力量源泉的封印?
这个念头如同毒药,充满诱惑,也充满毁灭。引导终焉之力冲击封印,可能加速封印崩溃,让门后的存在彻底降临,那将是真正的末日。但也可能……利用两股同源却又冲突的力量相互碰撞,引发不可预知的规则暴走,创造出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没有时间权衡利弊。
混沌领域的裂痕在扩大,岩隼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陈婧的灵疗光晕彻底熄灭,苏半夏手中的古籍残页已化为飞灰。
赌了!
林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不再试图维持混沌领域的稳定,反而主动撤去了对领域边缘的部分控制!
“归墟——引航!”
他左臂的混沌漩涡骤然逆转方向!不再是向外扩张对抗,而是向内坍缩、凝聚!所有的混沌之力、归墟之意,连同他自身濒临崩溃的规则结构,全部压缩到那枚归墟之眼中!
归墟之眼的光芒炽烈到仿佛要燃烧起来,其核心处,那点新生的混沌色泽疯狂旋转,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引力”!
这引力,并非针对物质或能量,而是针对……规则流向!
正全力挤压混沌领域的终焉洪流,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规则引力作用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偏转!
就像两条并行的江河,其中一条突然改变了河床的坡度。
虽然偏转的角度极小,但对于浩瀚如海的终焉洪流而言,这一点点方向的改变,意味着部分力量脱离了原本“抹除林逸领域”的轨迹,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规则共鸣,朝着另一个更加“优先”的目标涌去——
那扇巨门!
那扇既是封印、也是通道、更与终焉之力同源的巨门!
轰隆隆——!!!
天地失色!
被偏转的终焉洪流,与从门缝中持续涌出的终焉本源,在巨门表面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碰撞!
不是对抗,更像是同源力量因“指令冲突”而引发的规则逻辑错误!
巨门上的冰晶与规则脉络疯狂闪烁、扭曲,无数古老的符文时明时灭,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同时扩张又收缩,仿佛整扇门都在痛苦地痉挛!
门后的存在,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惊怒的意念波动:
“汝……敢?!”
它试图收回力量,重新控制洪流。但林逸拼尽最后意志维持的归墟引力,如同一个精巧的楔子,卡在了终焉洪流规则指令的某个关键节点上,制造出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现在!
几乎在终焉洪流撞击巨门的同一瞬间,岩隼动了!
这个沉默的战士,在领域压力骤减的刹那,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芒!他将军刺从地面拔出,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乌光,不是冲向巨门,而是冲向了苏半夏之前指出的、巨门上方那个符文“枢纽”区域!
他的罡气早已耗尽,此刻燃烧的是生命本源,是身为“观天台”战士守护神州的最后意志!
“破——!!”
嘶哑的咆哮响彻山巅。
燃烧的乌光精准地撞在了那个因规则碰撞而暂时失去防护、暴露出核心结构的符文枢纽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那个古老的符文枢纽,连同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封印结构,在内外力量夹击和岩隼决死一击下,彻底崩碎!
巨门猛地一震!
门缝扩张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回缩!倾泻而出的终焉洪流为之一滞!
而岩隼所化的乌光,在撞碎枢纽的瞬间,便被反噬的封印力量与紊乱的终焉规则彻底吞没,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岩隼——!!!”陈婧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苏半夏闭上了眼睛,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虚弱而摇摇欲坠。
林逸的左臂无力垂下,混沌漩涡的光芒几乎熄灭,归墟之眼缓缓闭合。他透支了一切,意识在迅速沉入黑暗。
但他做到了。
他用疯狂的计划,以自身为饵,以归墟为引,制造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岩隼用生命,抓住了这个机会。
封印被暂时加固了?还是引发了更深层的连锁反应?门后的存在会如何反应?
他不知道。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模糊地看到,那扇巨门在剧烈的震颤中,中央那道主裂缝的边缘,悄然凝结出了一层极其微薄、却闪烁着混沌光泽的……冰晶?
那是他的归墟之力与终焉之力碰撞后,产生的奇异衍生物?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昆仑虚之巅,终焉的洪流缓缓平息。巨门恢复了死寂,裂缝不再扩张,但门后那双冰冷的眼眸,却深深凝视着昏迷的林逸,以及他左臂上那枚已然黯淡、却似乎多了一丝奇异变化的混沌漩涡。
终焉之幕,并未落下。
战斗,以惨烈的代价,换来了短暂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