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笼罩了苍山,林间只剩下风声、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岩岗背负着山猫,每一步都踏得沉重,他身上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但持续的负重和紧张让血渍再次隐隐渗出。陈教授和苏半夏互相搀扶,体力已近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林逸走在最后,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破妄之瞳”在夜色中如同最警惕的哨兵,不断扫描着周围的黑暗。手中那枚暗黄铜钱不再滚烫,却持续传来一种沉稳、温热的脉动,仿佛与脚下这片被守护的大地同呼吸。体内,“不动纹”的力量核心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玄铁,沉凝而坚实,先前强行凝聚“纹铠”带来的虚脱感正在《基础吐纳引导术》的引导下缓慢恢复。
“还有大概一小时,就能到停车的地方。”岩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坚持住。”
然而,林逸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警兆。“破妄之瞳”的视野边缘,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影能量,如同狡猾的毒蛇,在前方不远处的树影间一闪而逝!
“停!”林逸低喝,右手猛地抬起。
队伍瞬间静止。
“怎么了?”岩岗迅速半蹲,将山猫小心安置在一块岩石后,手中的军刺已然出鞘,眼神锐利地扫向前方。
“前面……有残留的痕迹,很淡,但确实是他们的能量。”林逸压低声音,目光锁定了那片区域。他无法直接说明是“看”到的能量残留,只能归咎于直觉和观察,“那边的灌木,倒伏的方向不太自然,像是有人匆忙穿过。”
岩岗顺着林逸指的方向仔细观察,凭借丰富的野外经验,他也很快发现了端倪——几片叶子的断裂处过于新鲜,地面上还有一个几乎被落叶覆盖的浅坑,形状像是仓促落脚所致。
“是那个逃掉的家伙?”苏半夏声音微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背包。
“很可能。”林逸沉声道,“他可能受伤不轻,但狗急跳墙,不能大意。我走前面,岩岗先生,你护住中间。”
没有犹豫,林逸调整了队形,走到了最前方。他深吸一口气,意念微动,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暗金色光晕在他皮肤下一闪而逝,那是“不动纹”的力量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征兆,虽未完全显化铠甲,但已让他的防御力提升至随时可激发的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队伍,绕开了那片可疑区域,选择了一条更迂回但相对安全的路线。精神始终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波折。那名侥幸逃脱的暗影行者似乎真的因伤势过重而无力再发动袭击,或者已经远远遁走。
当那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岩岗以最快的速度将山猫安置在后座,立刻启动了车辆。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车灯撕破黑暗,载着满身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驶离了这片充满了古老秘密与血腥杀戮的区域。
车内一片寂静。陈教授和苏半夏几乎在坐稳的瞬间就陷入了昏睡,极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消耗让他们不堪重负。岩岗专注地驾驶着,但不时通过后视镜关注着山猫的状况,眉头始终紧锁。
林逸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被黑暗吞噬的山林轮廓。他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枚暗黄铜钱,另一只手下意识地触摸着从那名被击毙的暗影行者身上搜来的、散发着冰冷与“空寂”感的青铜匣子。
这两个物件,一个代表着“守护”与“稳固”,一个散发着“虚无”与“死寂”,仿佛是他此刻所处世界两极的缩影。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仔细回味着之前凝聚“不动纹铠”的感觉。那不仅仅是将防御力量覆盖全身,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短暂升华,将自身的“不动”意境与外界的地脉之力、乃至那“镇”字石碑的威严短暂融合。虽然消耗巨大,且持续时间极短,但其防御力远超局部防御。
“看来,‘不动纹’的潜力,远不止于此……”他心中明悟,“关键在于‘意’与‘力’的结合,以及对更宏大‘守护’力量的引动。”
他又将一缕极其谨慎的精神力探向那青铜匣子。依旧是刺骨的冰寒和深入灵魂的“空无”感。但在经历了地脉核心的共鸣和生死搏杀后,他的灵觉似乎更加敏锐。他隐约感觉到,这匣子内部并非完全的“空”,而是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结构”,正是这种结构,在维持着那种吞噬一切的“虚无”特性。
“暗影行者追求‘虚无之源’,这东西……会不会就是某种容器,或者通道的碎片?”他暗自猜测,“观天台的技术部门,或许能从中分析出更多东西。”
车辆颠簸着驶上了相对平坦的公路,远处,大理古城的灯火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回到熟悉的客栈小院时,已是后半夜。岩岗立刻联系了“观天台”的医疗部门,将山猫接走进行深度治疗。陈教授和苏半夏也被妥善安置休息。
林逸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一股深沉的疲惫感终于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强打着精神,先是将此次苍山之行的经过,尤其是关于“暗影行者”利用地脉滋养“虚无裂隙”、以及那青铜匣子和石碑密文的重要情报,通过加密渠道详细汇报给了岩隼和沈钧。他知道,这些事情牵扯太大,必须让“观天台”高层尽快知晓。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他仿佛再次站在了那座“镇”字石碑前,巨大的“镇”字散发着温润而威严的光芒。手中的暗黄铜钱嗡嗡作响,与石碑共鸣。而在他脚下,苍山的地脉如同一条条奔腾的金色河流,浩瀚无边,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古老的誓言……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起身,感受着体内已然恢复大半的灵力和更加凝练的精神力,目光落在床头。那枚暗黄铜钱和那个冰冷的青铜匣子并排放在那里,一温一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苍山之行暂时告一段落,但引发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观天台”很快就会找他深入谈话。陈教授和苏半夏的研究也可能带来新的发现。“暗影行者”经此一役,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自己,对第四纹身“不动纹”的探索,以及对那枚作为“钥匙”的铜钱背后更深层秘密的追寻,也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拿起那枚暗黄铜钱,感受着其上传来的、与脚下古城大地隐隐相连的温热感。